> 他像是一颗球一样滚到自己的脚边,抬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师父,弟弟......弟弟亮了。”
长溪一愣,赶忙带着小胖子往屋里走。
五年了,那颗拳头大小的蛋总算有了一点回应。他以为他在蛋里面自生自灭了。
前三年他都极尽自己一切的耐心去孵化它,但奈何它却不爱理人,一直沉睡在蛋壳里。
后两年为了照顾小胖子,他便出了山,居住在这个凤轩湖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凡人的生活方式生活。
本对那蛋壳采取了放之任之的态度,没想到今天竟然亮了?
进屋前,只见供奉在灶台前的那颗蛋的壳上的光时亮时灭,上面的裂缝也在慢慢变深。
啧啧,这恐怕是要破壳了吧。
他连忙捧起蛋就要走,但小胖子将他的衣袂拉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师父,你要去哪啊,你要带着弟弟去哪,不要丢下阿芜。”
“去孵你弟弟。”
长溪昂首挺胸出门而去,就像是去完成伟大的使命。他想这目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了。
五年啊,虽然这不过是他生命中短短的一瞬,但是有哪只蛋能憋着五年不破壳。由此他认定,这是一颗神蛋!
他化为黑龙,卷着一颗蛋遁入屋前的湖水里,巨大的水花溅起,打飞身后想要飞入水中的顾芜。
只见龙身隐入湖中渐渐消失不见。
顾芜在地板上坐着,一脸呆滞,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后在原地放声悲歌。
——
被一个人留在家里的顾芜每日依旧遵循师父的生活理念,鸡鸣而起,狗吠而眠。
每逢日出都会去山下砍柴背了一箩筐上来。
他打算的很好,等师父和弟弟出来,就可以给弟弟煮粥喝。
师父说了,当年天劫过后只剩下他和弟弟两颗蛋活下来,是两枚了不起的神蛋,两颗蛋以后要相依为命。
他自有记忆以来便每日同弟弟同睡一榻,有时候不揣着弟弟睡都觉得不踏实。
他们没有娘亲,没有爹爹。作为哥哥的他以后要好好保护他。
一想到弟弟会是和山脚下那些阿嬷们生的娃娃一样白白胖胖的,顾芜就期待无比。
然而......三天后,当自己可亲可爱的师父抱了只山鸡回来的时候,顾芜所有的期待被瞬间打碎。
盼星星盼月亮盼望蛋破壳的长溪也同样没有想到,蛋虽然破了,但出来的却不是娃娃,也不是凤凰,而是只有巴掌大的小鸡仔,还艳黄艳黄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鸡。
“师父,弟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一旁的顾芜肉嘟嘟的小手指指着长溪手中的弟弟,一脸的失望。但怕弟弟见了他这副模样会伤心,所以尽量遮掩。
“它只是只山鸡,不是你弟弟。晚上我就把他炖了煮汤喝。”长溪气呼呼的,他觉得此山鸡欺骗了他的感情。
被唤为山鸡的某鸡仔不知有意还是故意,狠狠啄了一下长溪的手掌心。
长溪疼得一把将手心里的小东西拍飞。
小鸡仔还不会飞,只能惨叫一声,一头栽倒。
顾芜立马就把自己的弟弟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义正言辞道:“师父,你不能这样。弟弟长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
一想到“原因”,长溪瞬间就想到了当初自己的那把火。思来想去觉得可能也有这个原因。或许它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自己的那把火造成的。
但......山鸡还想装凤凰,滚蛋。
“把它给我,晚上就把它吃了!白白耗费我那么多的修为孵它,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长溪表示:我很委屈。
顾芜也怒了,死活把弟弟捂进自己的怀里,横眉怒目:“师父,你还说自己是什么九天上的神仙,我听山下阿嬷说了,神仙都是器宇轩昂、度量大得能喝下整个无妄海!你这哪门子神仙,肯定是骗我这么单纯的小孩的!”
“......”
长溪不说话了,他思来想去也对,自己对一只小黄鸡较什么劲,有损他上神的威严。
罢了罢了。
“不吃了,我暂时不想看见它,你也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小心我哪天心情不好就把它吃了!”
顾芜撇撇嘴,小胖手摸摸弟弟的脑袋,一脸的疼惜:“弟弟乖,师父不爱你,哥哥护着你。以后你我吃住都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你我分开。”
他再次看了一眼长溪,哼了一声带着小鸡仔离开了。
长溪一脸的莫名其妙。
但日子总归也就这么过了。春风夏雨,秋收冬藏,一晃又是一年过去。
凤轩山什么都在变,包括淳朴的民风、善良可爱的人们。唯独长溪想把那大鸡仔吃掉的心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对。他想要从顾芜手里夺走那只大肥鸡并把它吃掉!
一年来吃他的喝他的,还几次搞得凤轩鸡飞狗跳,自己的好徒儿顾芜也为了这只丑鸡一直与自己处于敌对状态。
长溪简直苦不堪言。
不过丑鸡这一年来长大了不少,从小黄鸡变成了大肥鸡。
长溪仔细思考过了,这么大只,炖鸡汤吃掉最实惠不过。
烫可以晚上喝,那些鸡肉呢可以分两半,一般凉拌一半油炸,若是再能加点麻油和辣椒就再好不过了。
可这些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他若是敢做一丝一毫越距的动作,顾芜那小子都是要与自己拼命的!
不过他也发现.....小鸡仔毕竟是小鸡仔,没有一点儿法术,且不能与顾芜进行心灵的沟通。
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顿时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天大的好机会啊。
他便开始了“欺负老实鸡仔日常任务”——每天欺负一遍鸡仔(0/1)。
比如现在,他正需要一根鸡毛做笔。全凤轩找不出第二只鸡了。山下村落倒是有一两只,可那些都是村民的,自己贸贸然去不好。
如果找顾芜拔根羽毛,那厮肯定哭个七天七夜,蓄起来的泪水能让前面的长华湖水溢出来。他可不敢承受。
所以眼前也就这么一只小鸡仔了。
他半蹲下身,与它商量:“唉,我说你介不介意我在你身上拔一根毛?”
只见原本要从他面前正正经经走过的鸡仔提起的爪子又默默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转了身,然后飞快奔走。
那速度,简直将长溪视作洪水猛兽。
长溪的笑僵硬在脸上。伸出的手也在半空中略显尴尬。
他重新站起来,深呼吸几口,下一秒冲向了某只小鸡仔。他今天还非拔一根不可了!
整个木屋里是小鸡仔撕心裂肺的叫声。
不过最后的一声惨叫是长溪的,他的掌心被小鸡仔啄出了一个血窟窿,掌心上全是血。
小鸡仔平时看着挺温顺的,不过一会儿,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一双眼睛正十分犀利地盯着他。
长溪莫名觉得心里毛毛的。小鸡仔看着好欺负,但气场倒是十足。
他蹙眉,心道这厮的戾气还挺重。
他倒也不再去追它,在地上捡了根羽毛回了里屋。
为了不被天庭的人发现自己还活着,他倒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苟且偷生”。
敛去仙神,禁锢仙术,与默羡沟通也只能靠千里传鸡毛这种办法。
这几年,他都是将心里想问的和想说的都放在鸡毛上,送去天上的。
步行出小榭,他伸出手。
东风正好从远处吹来,不过一会儿,手上的羽毛就如一缕气一样消失不见。
他微微一笑,正要回屋,却看见阶梯下,一个滚胖滚胖的身影正在上楼,看上去甚为疲惫。
“怎么了?”他摸摸走到面前顾芜的脑袋。
“师父……呜……他们都有小风车,就我没有。”顾芜哭得无比可怜,甚至能让某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鸡踱步出来,走到他身边蹭了蹭他。
顾芜蹲下抱住它,眼泪洒在它身上。
鸡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飞快地躲闪而过,在原地扑扇着翅膀扑腾了几圈,然后退离几步。
“师父……弟弟怎么了?”
长溪蹙眉,像是在研究什么。
最后他得出一个让顾芜惊掉大牙的结论。
“你弟弟……应该是在嫌弃你。”:)
鸡对于这个答案纹丝不动。
顾芜先是狠狠一愣,然后……发出了惊天的哭声。
“哇呜……我弟弟怎么能嫌弃我呢,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哥哥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弟弟不可以嫌弃我!弟弟既然嫌弃我,那我也不要弟弟了。”
顾芜抹抹眼泪,愤愤不平地甩袖离开。
长溪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有个小人在捶地大笑了。
呵,跟他斗?挑拨计划成功!
他抱起那只小鸡,走到面壁墙面而哭的顾芜身后,轻轻拍了两下。
顾芜表示目前不想理人。
“你不是要小风车吗,我们又没有钱。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挣钱!”
顾芜目前对小风车挺上心的。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听长溪提起这个,顾芜果然就不哭了,转过身来,抽抽鼻子。
“怎么挣钱呀?”
长溪阴险一笑,举起那只鸡。
动作大得吓到了顾芜,吓得他猛的后退了一步。
只见长溪面色红润有光泽,笑容甜腻又清雅:“斗鸡。”
被举在半空中的某只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