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他把母雁放进汽车,开上了公路,便飞上天空,跟在了后面。
正好扎西家就在附近,王铁放下别的事儿,先来到了扎西家。
扎西家便成了这一对恩爱斑头雁的暂居地。
王铁说:“斑头雁是候鸟,九月或十月就要南迁,一定要在它们南迁之前把这只母雁的伤治好。”
扎西就去医院买来疗伤的药,每天给母雁敷药喂药。公雁则去水边采食嫩草和虫子,回来后像喂小斑头雁那样反刍给母雁。但母雁是被毒牙咬伤的,毒素已经进入血液,伤口感染严重,治疗了半个月,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王铁就让王铁把母雁和公雁都带到了救护站,他在电话里叮嘱王铁:“你一定要治好它们,花多少钱、想什么办法都行。”
王铁答应着,找了动物医院的几个同事给母雁会诊,结论是:尽力而为吧,感染已经遍及半个身体,很可能救不过来了。
王铁说:“以后的事儿不用说,你已经知道了。”
程汝意望着窗外,寻找斑头雁的影子,看到的却是金雕。
斑头雁依然在云端飞翔。
红嘴鸦,它们两个开始一起飞翔了,用王铁的话,就是比翼齐飞。
十月,斑头雁南迁的最后期限到了,母雁还活着,却已经无法进食。公雁着急地鸣叫着,叫了几天,就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公雁飞走以后,母雁不吃不喝,很快就死了,是病死的,也是自己把自己饿死的,好像它就是为了公雁的陪伴才活着的,公雁走了,它又何必要留恋这个孤独的世界呢?尽管它知道,公雁一定还会来找它。
第二年四月,就在斑头雁从遥远的越冬地飞来高原繁育后代的季节,公雁落在了救护站的院子里。它高声鸣叫着,寻找自己的伴侣;没有找到后,就飞走了。它固执地在方圆五十公里的地界里飞来飞去地继续寻找着,好像不相信母雁会死去。它找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又回来了。
从此它天天待在救护站,好像等待着母雁,好像母雁既然在这里死去,总有一天也会在这里活过来。它不需要喂食,都是自己飞出去找吃的,吃嫩草,吃草种,吃虫子,吃粮食。一直待到十月,就又会冲天而上,朝着数千里外的越冬地飞翔而去。
以后每年都是这样,四月来,十月去。每次它都会像第一次回来那样,高声鸣叫着,一会儿走,一会儿飞,找遍救护站的角角落落。直到相信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以后,它才会渐渐平静下来。
王铁说:“它的飞行高度可以达到八千米以上,能轻松飞过喜马拉雅山脉,去印度或尼泊尔过冬,春天再原路飞回来。它有很好的记忆,有善良的本性,有对伴侣始终不渝的忠诚。它是一只青年公雁,早早地丧失了一生只有一个的配偶,真是太可怜了。”
“你可以当它的朋友,好好对待它,它是一只令人尊敬的斑头雁。”
“它稳重厚道的行为,就像个性格成熟的斑头雁。”
遗憾的是,王铁藏不知道斑头雁跟着程汝意来找他的事儿,要是知道他一定会说:“原来它还有预感,还能猜到人的心事。它的叫声大概是:王铁失踪了,王铁失踪了,程汝意要去找他,程汝意要去找他。它还会认人,认出了照顾过母雁的扎西。”
王铁你就等着吧,看谁能第一个找到你。
程汝意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不会是自己。
王铁接着说:“这里的水系的三种形态,也叫作三种发源方式,山泉、冰川、沼泽。泉水依靠地下的水,沼泽依靠天上的水,冰川依靠时间和寒冷积累的水。黄河发源于泉水。澜沧江发源于冰川。长江有三个源头:楚玛尔河源头和沱沱河源头发源于冰川,比它们更远的当曲源头发源于沼泽。三种形态的保护方式各有不同,保护冰川要杜绝人类破坏,降低温度;保护沼泽要想办法让降雨量超过蒸发量,还要降低地表和空气的温度;保护泉水首先要保护好植被,提高植被涵养水源的能力,也就是多多地蓄积地下水,尤其是在山洼和盆地里。一旦植被衰退,地下水和雨水就会减少,要是一直少下去,就没有长江、黄河、澜沧江了。懂了吧?”
程汝意点点头,不知不觉就过了山口。
王铁说:“再往西不远,就是色林错了。这一路走来就没见着太阳,天跟人的心情一样。”
王铁叹口气,把车停了下来。
程汝意在一座白色的木头房屋前等了半天,才看到金雕和斑头雁相继而来,接着红嘴鸭也到了。又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才见小黄马和藏獒疲惫不堪地走来。
王铁说:“不能再让它们走了,不累死也会累出病来。”
白房子关着门却没有上锁,里面有床有桌椅,还有烧水做饭的家什、暖瓶、炒面、酥油、白糖什么的。
王铁去路边的水泽里洗了手,然后用暖瓶里的奶茶拌了炒面和酥油让程汝意吃,说这是最好的糖楷粑,多吃点。
扎西吃了一口就不吃了。程汝意站在门前吃着,也给小黄马和藏獒喂了一些。
程汝意正吃着,一个壮实高大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走来。从他跟王铁的谈话中,程汝意明白他就是白房子的主人,救助站的队员,长年累月守护在这里,因为要是有人在山里偷猎野生动物,进出都会路过这里。
王铁的眼睛瞪着他,无声地询问着:你不会有什么消息吧?
他向王铁和程汝意说了声“扎西德勒”,又说:“雪崩了,我一直都在打电话,就是打不通,真是急死了;想赶过去吧,我又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王铁说:“雪山没有信号,你又不是不知道。”
“总想着万一风往那里吹,把信号吹过去呢?我刚才就是到对面山上打电话去了。”
说着把手中的手机装进了口袋。
王铁说:“信号是往下覆盖的,越高信号越不好。没有站长的消息也是对的。”
扎西摇摇头,说:“走了走了,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现在不待了。”
走的时候,王铁想把小黄马和藏獒留给那人照看。
程汝意不愿意。小黄马和藏獒也不愿意,躲开了朝它们走去的王铁。
王铁说:“如意,你去抓住它们,它们要是还跟着,我会越走越慢,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扎西也说:“今天晚上要开夜车,我们往哪里走,它们也看不见。”
程汝意只好妥协。
临走前,那人跟王铁又聊了会,双手合十说:“再见啦,扎西德勒,你可要跟你师父一样,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