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根本没吵过架一样。
“之前我只知道他妈妈过世很早,却不知道原因是……”花姨深深叹了口气,“他不喜欢提起自己的生日,多半也是为这个了。”
自己的生日,却是母亲的忌日。
“他不肯说,保国那边也一定不知道,你们要想知道他的生日,大概,只能去老家那边问问了。”花姨道,“他爷爷奶奶已经过世了,不过老家那边还有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在,也许会知道。”
“实在不行……”花姨抿了抿嘴唇,脸上罕见地浮现出犹豫之色,“你们也可以……去‘那边’问问。”
“那边?”注意到花姨的异常,钟错追问。
“……他妈妈那边的村子,”花姨双手交握,透露出一丝不安,“我也不好说那是个什么地方,毕竟我离开老家也太久了。只是小时候,家里人经常跟我说,不许去那个村子。”
“他们说,那里是……鬼住的村子。”
“鬼住的村子?”许多下意识重复了遍,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要说别的也就算了,这屋里的人最不愁的东西大概就是鬼了,区区一个有鬼的村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花姨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那么简单,那村子在山里头,平时很少跟外人来往,不过村里的人我也认识几个,都是很和善的好人——但是……”
她犹豫片刻,脸上再度露出苦笑:“那个村子,我去过一次,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我希望自己这辈子,都别进去第二次。”
不管怎么说,眼下总算有了一条能走的路。夜色渐深,折腾一天之后众人也都累了,长生和宋鬼牧当然是回自己家,许多他们跟花姨商量了一下之后暂住楼下,留在屋子里的,只剩下钟错,和不知该不该用沉睡形容的张非。
尾巴在张非身上一扫,和尚跳下床,冲钟错咪了声。钟错点点头,轻轻揉了揉他的白毛,低声道:“多谢。”
现在的张非身体就是一个空壳,对孤魂野鬼来说是最强诱惑,有了和尚的佛光跟袭邵临走前贴在房间四角的辟鬼符,至少能让他放心一些。
虽说这敢在鬼王身边向祭师的身体下手的鬼……好吧,世界之大,总会有那么几个眼瞎脑残的存在的。
和尚翘起尾巴尖在钟错肩膀上点了点,动作很像是安慰。钟错微微一笑,又揉了他两下:“回去吧。”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别忘了秋后算账。”
和尚的猫眼中很灵性地透出“那还用你说”的神韵,紧接着三步两步,从窗户跳了出去。
没了那一点会发亮的白,屋内,很彻底的暗了下来。
钟错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从他离开,到他回来,总共,过了也不到一天的时间。
可已经足够床上的混蛋由生到死再到不生不死,也足够他……
手指慢慢按上张非的手腕,感受着那上面的微弱脉动,然后一路向下,抵上他腕上的束灵环。
其实,想知道张非的生辰八字,还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天底下谁的生死,不是写在地府的生死簿上的?
“别犯傻,”回来的路上,宋鬼牧这么跟他说,“现在小张老师的情况该怎么算谁都不清楚,万一地府认定他是‘死’了……你怎么办?”
“无所谓,”钟错皱了皱眉,“大不了……”
“你的想法不重要,问题是他的,”宋鬼牧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张非会怎么想?等他起来之后发现你跟别人跑了原因还是为了救他……”
钟错眼放杀气,宋鬼牧耸了耸肩:“只要还有别的办法,就别选这条路。”
他顿了顿,然后有些迟疑地加上了一句:“这是我猜的——鬼王历练期间地府的兵上不了阳间,地府再傻,也不会让这个时间无限制的延长。”
有些话不用说白,点到为止就够了。
扣紧了张非的手腕,钟错闭上了眼。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未必都只会往最差的情况发展,地府未必会把张非的情况认定为“死”,而鬼王历练到底有没有限制也不清楚,就算有,他也未必是到了最后那一次,但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怎么选?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讥讽地问——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你会不会为了他,放弃?
并不只是放弃一次历练,而是放弃属于自己的一切。
会不会?
他答不出来。
意识到这点之后,涌上心头的,是对自己的厌恶。
他终究是……
纷乱的思绪让他一时难以自拔,最后使他清醒过来的,却是张非的变化。
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动了。
那动作很轻,就像是沉睡中的人无意识的举动,却足以吸引钟错的全部注意——而当他的目光移向张非的脸时,看到的,却是他微微抖动的眼睫。
眼皮慢慢分开,自一线缝隙中流露出清亮的眸光,眯眼的动作只持续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很快,他双眼完全睁开,眼神清澈明亮,还带着几分异样的侵略性——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终于落到了身边的钟错身上。
他眉头一皱,把自己的手从钟错掌中抽了出来,很不耐烦地甩了甩。
“你……”
“你谁啊?”
环着手,斜睨着钟错,醒来的张非冷冷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醒来。
……不过醒来的那个……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