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个时辰前,治所里就是一片唉声叹气之音不绝于耳。
汇聚在这里的都是雒县的各级官员,也有不少跟随郗俭到此巡查的从事。
这些都是临时从被窝里被拉出来的,不少人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压根儿就未曾来得及梳理,只是胡乱用捆绳扎了,看起来颇有些衣冠不整,再配以那一张张焦头烂额的脸,别提有多搭了。
马相攻城的事儿,自郗俭告知他们开始,这房间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就没有断过。
坦白说,刺史任命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什么林平之为将也就罢了,毕竟雒县虽然有兵,但那是真的无将。
唯一统帅军营的武官是别部司马范晨,此时就正与一众文官坐在席间。
可所有人都知道,范晨这人,不但瘦得弱不禁风、还是出了名的见血晕,之所以能当上这别部司马,不过只是因其在雒县颇有家资,这官职本就是他从郗俭手中买来的。
这一年到头几乎都不会去军营里几趟的别部司马,要说平时骑个马,应付一下上官检查还好,但要说遇到流寇攻城,想要让这范晨去守城还击,那可真是万万不能,估计流寇的喊杀声一起,这范晨都能被惊得从城头上滚落下去。
整个雒县,几乎就找不出一个懂军事的人来。
不过,书倒是都读得不少……
一开始时听郗俭临时委任了一位功曹,所有官员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雒县是真找不出一个能打的来,特别是范晨,一屁股坐回地上,感觉满背的冷汗都算白出了。
既然能临危受命,那自然是有点本事的。
可没想到紧跟着就听郗俭说,这林平之是他小三何香菱的弟弟。
一众文官听得屁股瞬间一凉,差点没吓出屎来。
那何香菱是什么?窑子里窑姐儿!这样的身份,她的弟弟能是什么好货色?
就这,居然也敢临危受命、委以重任?这不是拿全城百姓、拿他们这些金贵老爷的命在开玩笑嘛!
一众反对之声,险些把这屋顶给掀翻,可紧跟着,就听说了林平之的另外两个身份。
那是汉中侯林忆奴之后、卢子干卢尚书之徒。
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这身份,能有一个去当窑姐儿的姐姐?
直到郗俭合盘托出林平之和何香菱之间的事情,又看了何香菱拿出来的羊皮卷族谱,再让雒县县令王平去调来了县志,查到有关汉中侯的记载,这才信了。
汉中侯什么的,已经隔了那么久远了,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此子的身份如果属实的话,那卢子干卢尚书的弟子,这身份可就非同小可了。
卢尚书那是什么人?当代大儒,能入他老人家法眼的,那绝对是大才!
这年头,身份就是一切,一提到卢尚书,在座的诸位仿佛瞬间心里就有底了。
再说了,都这种时候了,那林平之也是唯一能派出去的人,不说他好,难道还盼着他败、盼着自己满门被流寇抄斩不成?
于是众人不但对郗俭的任命再无异意,甚至开始不断的主动给林书航找理由。
“报!新任功曹林平之,将南通大道百姓全部驱赶至城北军营,满城怨声载道、城北军营中哭声一片。”
一众官吏们呆了呆,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这、这搞什么?他不是守城吗?驱赶百姓?这流寇未斩,倒先扰起民来了,这是何道理?”
“卢尚书之徒,岂会做无用之事?”
“莫非是驱赶百姓在北营充作军士、以布疑兵?”
“高台之言有理!只能是如此了!”
“报!新任功曹林平之,带军吏搜刮全城柴火、硫磺、硝石等物,堆于南通大道平房!”
“这是要火烧流寇?”
“这流寇在城外,他烧城里有什么用啊……”
“或许是要放贼入城?来个瓮中烧鳖?”
“诸位……这流寇不是破了绵竹吗?”有人愁眉苦脸的说道:“若从绵竹进兵而来,那该是攻北门啊,他在南门放火,这、这是何道理?”
一众人面面相觑,死活也难再找到什么理由,想了半天,才终于有人说道:“莫非是为了断后?”
“在北门御敌,倘若失败,可放火南门,以绝流寇追逐,此人未谋胜而先谋败,倒是颇有几分古代大贤之风。”
“公之说得不错啊,我观此子颇有大将风范,不愧是卢尚书的弟子啊!”
一番干巴巴的吹捧,随即众官面面相觑,实在是有点替他编不下去了。
这守城的人都开始图谋退路了,他们这帮文官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可是,刺史大人都没说逃跑,他们敢说跑路?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