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己还不知道到底对张临川是什么态度，能不能到那一步，现在的张临川不是他以往交往过的任何一个随便就能好，随便就能散的人，是他难得能上心的人。

    但张临川对自己他是看的明明白白的，一丁点儿别的念头都没有，以前没有，他还觉得是张临川自卑，现在没有，完全是没看上自己，没那方面的想法，就连朋友好像都有些不自然，很奇怪的感觉，比起以前太生分。所以自己得循序渐进，时机适当了再进一步。

    “抱歉”宋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除了抱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萧铭悦的态度这完全是以前跟张临川无话不谈的，但自己又不是张临川，一时还真不知道张临川跟萧铭悦以前是怎么相处的，让萧铭悦能这么在意自己的变化。

    “我可能是因为手术以后失忆了，所以对以前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可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吧，你别在意。”宋宸有些不敢看他。

    “没事儿，我就是想你别跟我生分。”萧铭悦也不去追究这些没用的。

    “嗯，我记着了。”

    两个成年男人刻意的转移话题有些太不自然，好在萧铭悦一向也挺能聊，慢慢的宋宸也放开了，一顿饭吃完，两人直接去了步行了一阵散了散步。

    已经深冬，湖水都结了冰，灯笼的光在上面囫囵的一团团的，晚上还飘了点儿小雪，萧铭悦故意跟张临川错开了半步，走在侧后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转过头看着张临川头发上落了些夜雪，伸手自然的拨了拨。

    “你干嘛？”宋宸被碰到头就条件反射的偏开脑袋，他不喜欢被人摸到头上，也不太喜欢跟人有这种太亲近的举动，倒是沈景修以前常常揉他的头发。手指的温度很暖，他常常不自觉的就舒服的垂下眼睑。

    那应该是他跟沈景修之间最亲密的举止了，为此，他还故意挑过好几个牌子的洗发膏试试效果，哪个能让头发摸起来舒服。真是，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当初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喜欢沈景修。

    而且自从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平时也都挺注意分寸，更不会跟男人有这种类似亲昵的举止了，加之都这么大的人了，谁会动不动这种像小孩儿一样的事儿，除了对恋人。

    当初，沈景修第一次这样对他的时候，他还高兴了好一阵子，以为两个人能有机会的，可是除了这个以外，沈景修没跟他有过什么过分的言行了，也从来不过问他的一切，这个亲昵的举动在沈景修那好像就是随意的习惯而已。

    萧铭悦自然是看出来张临川的抗拒，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你头发上落了雪，化了会受凉。”

    “哦，没事儿，这点儿雪算不得什么。”宋宸说完还是随意拨了拨头发，试图缓解下气氛，刚刚自己反应有点儿太明显了，“回去吧，晚了。”

    “嗯。”

    回家的路上，宋宸又揉了揉自己头发，手感真的那么好吗，沈景修以前经常这样。甩了甩头，打开一半车窗透透气，不该想的别再去想。

    夜里宋宸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大宅外面停着辆车，将车开近了才看清又是沈景修，习惯性的靠在车上，低着头，看见自己的车开进来立马看过来。

    意料之中的只有他能停在这儿，意料之外他能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沈景修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这儿碰钉子，自找麻烦倒是让他有些没想到。

    刚一下车，沈景修就过来拦在自家大门前，刚刚在车上还不经意想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该是好的，可这份好过期的有些太久了，也谈不上什么了。

    也是自己这几天房子还没重新准备好，毕竟快一年半没住人了，透透气，打扫好，还有很多植物要重新安排人种上。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那么不当回事儿，自己的房子是给自己住的，得舒舒坦坦的。

    不是像以前只是个闭眼睛睡觉的地方，装修也是照着沈景修的眼光，可人家连一眼也没认真注意过。等过两天搬过去以后，看沈景修还有没有机会跟自己在这儿瞎捣鼓。

    “宋宸，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晚。”沈景修低声问。

    他在千易的下班前一小时就赶过来，生怕错过宋宸回家的时间。结果遇上了宋宸的母亲陈园问了好自己好几次，要不要进屋等。

    陈园看起来是知道自己明白宋宸的身份，因为她问自己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自己只是说没事儿就在外面等等就好，她说的却是在等小宸吧，那进屋等吧。

    连宋宸母亲也自然的觉得自己跟宋宸关系那么好。更是不好意思以现在这种立场进宋家，他知道欠宋宸太多，更不想让宋宸当着宋家人的面让他别再来找他，就像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宋宸对他大哥说的那样，不要让自己因为他再去打扰宋潜。

    宋潜离了婚以后倒是常常回宋家住一阵子，有时候遇上了就会带着孩子一起过来，今天宋潜带着孩子进去的时候，看见了自己了，自己也打了招呼，但宋潜只是点了点头，看了他一阵子也没说什么就进去了，小孩子倒还是开心的叫了他好几声。

    原本都是好的一切自己都不能去接近了，好的宋宸，好的宋家人对他的友善，天知道宋宸没回家的这几个小时他是怎么过得，满脑子想着宋宸怎么还没回来，宋宸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宋宸会不会跟别人在一起，宋宸究竟去哪了在干嘛？

    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为了一个人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步，不过是宋宸的话，就觉得那都是应该的了，没有人比宋宸还值得他这样，这世上宋宸值得他干任何事情，他们是能够交换生死的存在。

    只是眼前宋宸依旧没有波澜的样子，让他心酸，但不管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再让宋宸离开了。他要赎罪，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能跟宋宸一起做，他可以等，怎么疼怎么苦都没关系，宋宸为他受过的，足够他一辈子也偿还不了了。

    他要补偿给宋宸以前没给过的一切。宋宸不要他了，他可以努力让宋宸再想起来，想起来他对自己的感情，那么多年，不会就这么没了，他什么都不怕，都可以做，就只怕宋宸忘了他。只要一个机会，一次就好，他再也不会让这个人离开了。

    “回来早晚还要告诉你？”宋宸淡淡道。

    “我，只是担心你。我一直在等你回家。”沈景修突然感觉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理直气壮的过问宋宸的生活。

    “谢了，我现在已经安全回家了。”宋宸发现了沈景修的头发有些潮湿，有些发梢还滴着水，衣服上也落了一层雪，等了很久了吧。以前别说是等了，自己怎么会舍得让他等自己，都是自己事先安排好一切再去提前找他。

    “嗯”天晚了，他知道宋宸现在也不想跟他谈，但是不过来看一眼，他就觉得心里不安。

    “我就来看你一眼，跟你说一声晚安，不确定你到家了我不安心。”不确定你还在我根本没办法做别的事情，宋宸曾经的离开，他可能一辈子都会挥之不去，行尸走肉的日子，日复一日。现在回来了，不时时看见他，更是寝食难安，一分一秒都煎熬，心一直是吊着的。

    宋宸垂下眸子，“现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嗯，看见你我就放心了，晚上早点儿睡，记得房间里开加湿器，暖气太干燥了。”沈景修说着以前每个冬天宋宸都跟他反复叮嘱的话。

    他不太注意这些，总是宋宸去的时候调好，然后时间久了，他还是改不掉这毛病，嘴巴常常干燥的起皮，宋宸就会开始唠叨，那时候他听多了还觉得有些不耐，现在想起来只想把自己狠狠抽一顿。

    “我进去了。”宋宸何尝不知道这是沈景修以前的毛病，一到冬天就免不了说他这个，现在从他嘴里听见，竟然涌起了物是人非的感觉。错开身子刚踏进院子门。

    “宋宸！”

    “还有事？”宋宸停下步子，没回头。

    “没什么，就是你出门的时候换个再厚点儿的外套，室内外温差大，你穿的有些少，会感冒。”沈景修紧盯这宋宸的背影，现在好像多看一秒都是奢侈。

    宋宸顿住步子站了几秒，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

    “晚安。”沈景修在身后说，直到门自动合上他才退了几步，过了好长一阵子，宋宸的屋子里亮起了灯，他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驱车回家。

    已经凌晨一点了，沈景修实在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明明已经很累了，却睡不安稳，一想到还要早上还要去找宋宸就觉得不睡不行了，不然早上怎么爬起来，找了助眠的药吃过以后才又躺回去。

    他知道宋宸现在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了，但他就是想见宋宸，一刻不见都难以忍受，他就是想跟他亲口说句早安，晚安，醒来第一个就想到他就能看见他，知道他好着，他还在。自己可以等，可以用尽一切好好去对待他，多久多没关系，他存在已经是种莫大的恩赐了。

    助眠的药自从宋宸出意外以后，家里就常常备着，尤其在精神状况很不好那段时间，常常用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抗体，困意依旧没有以往那样立刻袭来。翻出手机找出宋宸的号码，这是以前宋宸没出事的时候的号码，早就是空号了，但还是一直存着。

    他手机里从来也不去管一些短信什么的，常常就是觉得多了就清空了，连宋宸的一条短信都没留下来。要是自己是宋宸的话，肯定也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这么不好的人，宋宸怎么就还是能对自己那么好呢。

    心里太过压抑,很想找人说说话，问问该怎么办，想了想手指翻了翻按着简嘉的电话打过去。

    “我说阿景啊，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简嘉睡眠轻，直接被脑袋旁边的手机震起来，揉着眼睛看了来电显示才接起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宋宸活着这事儿吗。”沈景修看着天花板，心里全是今天看见宋宸的样子，一举一动。

    简嘉反应了一阵儿才明白过来沈景修说什么，顿时就醒了一半儿，上次在医院里沈景修说宋宸活着，当时还以为他又胡思乱想了。现在又说出来，还是大半夜的，他有些怂，“记得啊，你……你说，我先告诉你，现在是凌晨一点十分，我一个人在家，你别吓我。你不怕……我怕，我从小就怂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