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还看得起我吗?我还是贱人吗?哈哈,你妹妹也是这种人,她也是贱人,她是,你这个亲姐姐也是!哦不,你不是,你连个贱人都不如!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对你的亲妹妹连管都不管,临死都没有能见到你,你晚上睡觉时能睡着吗,不觉得心里不安吗!”
浅笑的身子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一阵秋风吹过,拂过她脸上几缕发丝,几近深秋的夜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凉意,盼了多少年,找了多少年,没想到今日终于得到了妹妹的音讯,却也是个死讯!
浅笑木然的盯着地面上自己撑着地的手,细细的手指嵌入了地面松软的泥土里,泥土潮湿,触手寒凉,但这土中的水汽,没有一滴是来自她自己的泪水,原本以为会大哭一场,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就连自己的心,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楚,难道真的是痛到最痛处便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吗?
小红看着地上没有一丝生气的浅笑,嘴角一抹嘲笑浮上来,她抬起头看向天上被云遮蔽了的月亮,又扭头望向书房内开始慢慢变得昏暗的灯光,心中失落一叹: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看来现在谁也说不准了,但是明枫的事,看来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小红愤愤的看了一眼浅笑,也不再勉强她继续到书房里了,转身便走出了院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算计好的事情半途而废,还是先告诉牡丹一声,也好提前做好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浅笑终于从自己的手上收回了视线,奋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牡丹小红原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没想到浅笑最终倒戈,翠柳本来诬陷白雅梅成功,不想最后竟被洛离一个破碎的茶杯吓得一夜不眠。
而白雅梅呢,自从洛离的书房外回来后,便一直坐在窗前看着那天边忽明忽暗的月亮发呆,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书房走回来的。
嫣然守在一旁,看着白雅梅毫无表情的面孔,终于忍不住劝道:“小姐,您已经坐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了,您,您说句话好不好,小姐…”
白雅梅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一阵秋风吹来,窗外的枝叶随风浮动,在静寂的夜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几片秋叶抵不过秋风的摧残,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枝干,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嫣然就站在白雅梅身侧,秋风吹过,她的身子冷的打了个激灵,忙走上前去要将窗子关好。
“别关。”白雅梅突然开口,惊得嫣然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
“小姐,您身子不好,不能吹风,会着凉的。”嫣然担忧的看了看白雅梅身上单薄的衣衫。
“没关系,着凉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白雅梅语气清淡,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身子。
嫣然眼眶突然发酸,虽然小姐回来后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她看的出来,浅笑的背叛和将军的抛弃,给了她多大的打击。特别是今日牡丹和小红在耳边的添油加醋,莫说白雅梅了,就连她自己都听不过去了。
“小姐,您还有我啊,我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小姐。”嫣然半跪在白雅梅腿边,双手覆上白雅梅的手,刚碰到便一个机灵弹了回来:“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小姐,您去休息吧,好不好?”
白雅梅摇了摇头,视线再次移到窗外,一片秋叶刚巧落在了窗前的窗棂上,她将手从嫣然的手中抽了出来,拿起那片落叶,细细端详。
嫣然见小姐如此固执,便走到衣柜前取出了洛离出征时为她特地送回来的雪狐大氅,披到了白雅梅身上:“小姐,这件大氅是您最喜欢的衣服,您就披着它吧,抵御秋风是足够了。”
白雅梅神色淡淡的,仍旧低着头细细端详着手里的落叶,须臾终于开口说道:“以后浅笑定不会住在咱们院子里了,你去将她的东西好好收拾一番,明日等她回来了,也省了她的力气。”
嫣然一听脸色立变,立即跪倒在地,骇然道:“小姐,求您开恩,奴婢知道浅笑姐姐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但是她无依无靠,唯一的妹妹也没有找到,您不能将她赶出府去啊,求求您了,小姐,您罚她打她都没有关系,千万不要将她赶走啊,小姐。”
白雅梅惨然一笑,手里的一片落叶突然被攥紧了:“我没有说要敢她走啊。”
嫣然抬起泪眼,定定的望着白雅梅。
“明日,我便去请将军做主,将她…收房吧…”白雅梅手里的落叶又紧了紧,片刻张开手掌,那片落叶随着一阵秋风飘散而去。
“小姐…您…”嫣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雅梅,一双大眼睛里倒映着白雅梅有些苍白的脸,虽然毫无表情,但看来却有着满满的痛苦。
白雅梅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收拾完了就早点休息,我也累了,等下就睡了。”
嫣然低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须臾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挨的走到门口,回头担心的望了一眼披着大氅静静坐在窗前的白雅梅,终于忍住没有再说一句话,无奈摇了摇头,关上门出去了。
关门声响,白雅梅收回定在外面一株残败的菊花上的视线,一回手,猛然将身上披着的大氅用力拽下,也不见如何甩手,那件雪白无暇的雪狐大氅便漂漂落落的落到地上,而白雅梅定定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可惜之色。
秋夜正浓,秋风微起,往日里的种种情景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但这些,又有哪些是真正的不再逝去的?身边的人,又有哪些是真正的不再离开的?就像这秋夜里的一抹黑暗,即便在浓重,也又被新的一天替代的时候。
当天边的最后一抹黑暗被光明替代时,白雅梅终于收回定定的眼神,慢慢站起身来,将那一夜未关的窗子轻轻关好,转过身来,抬起步子向床边走去。
还没移动两步,白雅梅的脚步再次定住,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抹雪白,冰冷的木然的眸子忽的爬上一丝柔情,须臾,她弯下腰,将那团雪白紧紧的收到怀里,脸颊在细腻的皮毛上来回摩擦,经过了一夜的秋风的洗礼,这细腻的皮毛上也沾染上了秋意,凉凉的,硬硬的,触到脸上有些微的刺痛感。
须臾,白雅梅抱着这团雪白,坐到床边,用手一点一点的抚摸过细软的皮毛,认认真真的将它叠放整齐,才脱下鞋子,和衣躺到了床上。
方一躺下,只觉头脑发昏,浑身发冷,白雅梅紧紧裹了裹身上的锦被,将整个身子都缩到了被子里才停歇,侧身看着旁边一个空空的枕头,眼泪就在这时候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再也控制不住,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流下的眼泪就这样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她整个淹没在痛苦思念之中,深深不能自拔。
不知哭了多久,白雅梅神智终于模糊起来,哭的肿痛的眼睛好像也没有了活力,闭上了便没有力气再睁开。
睡得模模糊糊间,隐约听到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浅浅的步子慢慢靠近,在她耳边呼唤了两声,好像是嫣然的声音,白雅梅低低地想要回应,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人再次多了起来,有人为她号脉,有人为她擦脸,而她只能这样沉沉的睡着,也只想这样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