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回头朝来路望去,“小结巴,城里实在太刺激太好玩了,人家还想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那还不如一开始便被那些当兵的捉去算了。”将炎背靠着巷子里满是青苔的砖墙,连忙摆了摆手,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瞧瞧你那张脸拉得那个长哟,都快垂到地上去了!”甯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却是饶有兴趣地踱至刚刚出手帮助了自己的新同伴面前,“方才还要多谢你呀。我叫甯月,他叫将炎,你又叫什么名字?”
然而等了半天,白衣少年却好似不肯明说似地支吾起来:“我——我叫——”
其五官颇为俊秀,浓眉若剑,直入鬓稍。目光却是温柔,清澈如水。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就好似金子般在阳光下熠熠生光。皮肤也十分白皙,并不似普通市井男孩那般黝黑,乍看之下反倒像是个女孩子。
位于大陆西南角的宛州,依靠自东向西奔流的衍江,控制着整个西海岸进入内陆的航运通道。凭借着高超的航运技术,晔国也因此而成为了西南三个侯国中最为富庶者,境内商贾云集,熙攘繁盛。
而眼前的少年人身着一袭带有繁复暗纹的长袍,看上去便是十分名贵的织锦缎。白色的面料虽沾了许多灰尘与污渍,他却并不以为意。这令将炎不由得暗中猜测,面前这个仗义相助的同龄人,或许是城中某位富商家的公子。
“自己名字有什么好稀罕的呀。不说便算了,但还是要谢谢你出手相助。小结巴我们走吧。”见对方不作声,甯月有些不快地嘟起了嘴,转身便要离开。
白衣少年却突然伸开双臂,拦在了这个明丽动人的女孩身前:“姑娘且留步,其实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倚在墙根处的将炎便已一跃而起,恍若一头愤怒的幼虎般窜到二人中间,将少女护在自己的身后:
“你做什么?!今日救命之恩我自十分感激。不过月儿她可一直是同我在一起的,若你胆敢欺负她,便是在欺负我!”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这位姑娘自己的名字啊——”白衣少年面露茫然地看了看面前的黑眼睛男孩,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少女。
“哎呀,小结巴你在瞎说些什么,谁答应跟你在一起了呀!”甯月忽然面色绯红,用力推开了挡在自己跟前的将炎,朝巷子深处跑去。
“甯月姑娘,我叫祁子隐!”
白衣少年连忙冲女孩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可对方仍自顾自地跑远了。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略显尴尬,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将炎,远远地却听前方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少女的惊叫。
二人如临大敌般地再次紧张起来,忙拔腿奔上前去,发觉竟是不肯轻易放弃的赤翎卫们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所在的巷子里围了上来。
“尔等于城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以为便可以一走了之么?”
一个满脸是汗的精壮男子走上前来,有些无奈地盯着眼前的三个顽皮的孩子道。他正是负责此次追捕的当值校尉,看来之前的追逐中,御翎军们没少吃苦头。
“明明是那两个小贩要讹我们!”
将炎依旧用身体挡在同伴的身前,梗着脖子争辩起来。可对面那人却一句话便堵得他哑口无言:
“所以你们便可以由着性子,在市集里造成更大的破坏了?”
然而令将炎和甯月都没想到的是,身边的白衣少年再次开口,竟是要替萍水相逢的二人彻底摆平这场纠纷:
“是我们错了。毕竟连累许多老实本分的商贩蒙受损失,若能息事宁人的话,我愿意赔偿全部损失,还请不要再为难他们二位。”
“能够赔钱平息愤怒的商户自是最好的结果,倒也省得我们将所有人都带回廷尉司发落。”
对面的校尉点了点头——宛州重商,许多民间纠纷并不乐意走程序复杂的官方渠道解决,所以各种私了赔偿司空见惯,大多数人也能做到言而有信。
“损失究竟有多少?六十枚金铢够不够?”
名唤祁子隐的少年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沉甸甸的小口袋。那袋子是以小羊皮缝制的,十分柔软,上面还用金线刺了一枚家徽。
见对方出手阔绰,校尉也不想再给自己多找麻烦,伸手便要去接:
“足够了,足够了,应当还会有些富余。未知公子府上位于城中何处?待末将核算完毕此间损失后,好将多余的钱银亲自送还回去。”
“不必了。剩下的金铢,便给今日受了劳烦的赤翎卫将士们买点酒水,就算是我向他们赔不是了。”
白衣少年却只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钱袋儿朝对方抛了过去。
校尉在半空中将钱袋稳稳地接住,可甫一见到其上刺着的那枚家徽,便立刻好似变了个人般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似有话要说。
可还未等对方开口,白衣少年便笑着冲其摇起了头来:
“校尉大人,麻烦务必安抚好那些受了损失的商户。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今日之事,不如便让它烂在肚子里。那只钱袋用完之后也替我丢了,同任何人都不要再提。”
祁子隐说话始终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立于对面的校尉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转而下令左右收兵回营。
“六十枚金铢!小结巴,咱们要拿什么还这个人情啊?”
甯月使劲推了推身边同样瞠目结舌的黑瞳少年,压低着嗓子道。可她的话还是飘入了白衣少年的耳中。只见对方转过身来,再次摇了摇头,向有些不知所措的二人笑了一笑:
“今日之事我也有错,出钱赔偿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二位并未欠我什么。不过跑了半天,肚子着实有些饿了。恰好前方不远处有家我时常光顾的店,风味独特。二位若是肯赏光,便也一起来吧?由我做东!”
白衣少年说着,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重新朝梓潼街上行去。甯月与将炎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架不住肚子里馋虫直叫,也一前一后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