眶含泪,就近了才看清,大将军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就连嘴唇,都不见一丝血色。
大将军的旧伤本来就难好,还未等痊愈,又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会儿不止以一人之力,力克三将,还吃了裴元庆两锤子,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等压力。
司马欣心下懊悔,早知道将军会落得如此境遇,他就是拼了脑袋不要,也要将大将军困在东都府邸。
宇文成都强撑着体力,走到自己的坐骑面前,伸手抚了抚它的皮毛,后者甚为乖顺地低了低头。
“这些年,你陪我走南闯北,辛苦了,也该好好歇歇了。”说罢,转身对司马欣道,“命人将它牵至远离战场的林中僻静处。”
“是,将军。”
“嘶——”五斑驹一声仰天长鸣,任由拉扯他的士兵如何使力,就是跪在原地不肯离去。
宇文成都强撇过头去对司马欣道:“我们走,上山。”
五斑驹想要站起,尾随上前,但之前裴元庆那两锤子实在太过勇猛,它挣扎数次都没能跟上,一步一拐,前蹄踏血地在原地踟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上山。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没了,嘶鸣声也轻了。宇文成都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似是下定了决心。
司马欣不断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将军,将军的状况非常不好,一路昏昏沉沉,几乎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如若不是自己紧靠着他前行,怕是早已支撑不住。
宇文成都迷迷糊糊之际,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人的音容相貌,笑容一如初见时那般璀璨无暇,宇文成都的唇角微微上扬……已经分不清是幻像,还是现实。
直至山峰处传来惊呼声:“援军来了!天宝将军的援军来了!”
众人散开一条道,杨广便迫不及待地走出休息的厢房,紧跟其后的是宇文化及和李渊。
而此时的宇文成都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在靠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走上了山。
看到父亲依然毕恭毕敬地站在皇上身边,皇上身体并无大恙的一刹那,宇文成都心下一松,身上的重担似乎突地全部放了下来。
“成都!你来的实在太及时了,不愧是朕的无敌大将军,这次回去,朕一定要好好的犒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官职?什么官职朕都许了你……”
宇文成都只听得耳朵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皇上说什么。
踉跄着身子,下跪叩首道:“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刚刚说罢,嘴角逸出一丝鲜血,整个人晃荡了两下,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将军!”司马欣惊呼。
“成都我儿……”
而此刻的东山口的山脚下,杨林浑身是血,往日打理得清爽的银白胡须,此刻沾染上了不少泥土,还有鲜血,他单手持囚龙棒,晃荡着身体,撑地而立,已是耗尽了体力。
在他脚边,是一群随他突围的士兵的尸体。
想降的,都已经降了,不想降的,他的亲随,也都已经死光了,如今这里只剩下他一人,为隋朝的江山而战。
杨林环顾四遭,心如死灰,声音凄绝道:“想我杨氏,骁勇无比,南征北战,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力气,才能一统南北朝,打下这隋朝大好河山……在当年,那是何等的意气奋发。”
“可惜啊,可惜,这才短短多少年?不过三十余年,中原各地便燃起了烽火,讨伐声四起……”
“当年的开隋九老,如今还剩几位啊?只我一个了……”
“皇兄,我已经尽力了,为了隋朝基业,我已经尽力了!”
罗成眉头轻蹙,朗声道:“不,你没有尽力。”
“作为元帅,你为了隋朝安危,你亲率大军,身先士卒,费劲心机,哪怕是屡败屡战,依然顽强抵抗……我罗成敬佩你。”
“但作为杨氏的族人,你却是愧对隋文帝的。杨广昏庸,各地搜刮金银珠宝,害得民不聊生,你闭上双眼,袖手旁观;他弑父淫/母,杀兄霸妹,你自欺欺人,不敢去查;他近奸佞远贤臣,残杀朝廷忠臣,导致朝中无将可用,你也不管不顾……你一心只想着怎么镇压各地的义军,可殊不知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就在你身边!你却视而不见。”
罗成一番慷慨言辞说完,杨林双目呆滞,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口中喃喃道:“错了……难道我真是错得离谱?若是我能早日拦着他,我杨氏兴许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哐的一声,杨林扔了手中的囚龙棒,从地上捡起一柄利剑。
“靠山王!”罗成看着他将锋刃处靠近自己的脖子,惊呼道。
杨林侧过脸,看了眼罗成,脸上难得露出笑容道:“老夫数次败在你手上,已是羞愧难当,今日还希望你成全我,给老夫一个体面。”
罗成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双手后附,缓缓地背过身去。
一阵锋刃划过空气的声音,一道溅撒在地上的鲜血……老人残弱的身躯在黑幕中缓缓倒下。
罗成轻叹了口气,吩咐道:“留两个人下来,将他好好安葬。”
“是,将军。”
“其余人随我去北山口——”罗成一脸凝重地看着北前方,黑压压的树林不见半点星火。
罗成眉头紧锁,刹那间,一股恐慌席卷而来,心绪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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