偻的身躯和卷曲的花白头发透过帘子可以隐约看到,同样对面坐着的人也是。
纤细的,结实的,满是伤疤的……
莫朵的心脏顿时开始咚咚狂跳起来,头脑中完全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瞬间蒙了。
然后,手脚开始冰凉,紧张恐惧的感觉成群地涌上来,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帘子外的人伸出手,校医接住,细细查看。
“你是女孩子诶,怎么会想到考武斗学院来呢?看看现在,一身的伤。”
“那些都是旧伤啦,老师。”
带着阳光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可以在脑中自动描绘说话人的脸。
是那么有画面感,又那么具体的……
“不…不……”
莫朵从喉咙里低低地说出这几个字,双手冰凉地紧抓枕头,几乎要把里面的棉花扯出来。
不要再说了……
拜托…拜托……
快走…快走啊你!
明明都是假的不是吗,明明真实的你不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还要继续戴着面具生活啊!
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倔强地在眶中打着转,再被莫朵一股脑地缩着身子抹在被子上。
“呜…呜呜……”
声音细如蚊蝇,短促的几声又尖又哑的。
“谢谢老师,这样就可以了呢。”
外面的人扶着一边涂着药水的手臂站了起来,不经意地往床外的淡蓝色帘子上一看。
“这是……?”
轰隆一声,莫朵的脑子炸了一样当机。
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快走”。
两个字在脑中无限复制黏贴,刷了好几行,在恐惧的驱使下充满整个想法的空间。
似乎所有空气都凝固,连时间都被一掰两半用了那般。
每一秒都像在独木桥上行走,颤颤巍巍。
要是帘子被拉开的话,自己就完了啊!
“有同学不舒服在里面休息,别去打扰哦。”
原本在帘子上已经凝固成一个黑影轮廓的手掌停在那里,马上收回。
“啊是吗?抱歉咯。”
也不知道是给校医道歉还是给帘子里的莫朵道歉。
“那我走咯,谢谢老师。”
“慢走,下次一定要小心点啊!”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医务室的门被完全关上莫朵才把已经快嵌进皮肤里的指甲放开。
随即开始被放气的气球一样大口喘气。
帘子被拉开,看到的是校医奇怪的表情。
“你……是不舒服吗,哮喘?”
“不…就是有点胸闷,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莫朵调整了一下躺姿,背对着帘子,看似累极要睡去一样。
校医见状,顺势拉上帘子。
“随时离开都行哦,自己把握。”
“好的。”
说完这话后,莫朵的手抚摸上胸口,极力想平复里面锣鼓喧嚣一样的忐忑。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就被日常的假象蒙蔽了呢?
明明就刚刚做了噩梦不是吗?明明才从空一人的座位上离开不是吗?
明明早几天就知道伊莱恩是假的不是吗?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正常…
自己是有多厚脸皮才把它认为是日常的呢!?
又是多笨才会忘掉那么多天之前的事情啊!
责怪的情绪昙花一现,再然后是浓厚的,恐惧与迷茫。
这次谁都不在身边了。
能面对以及解决它们的,只有莫朵自己。
想到这里,明明已经快干掉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我该……怎么办啊……”
莫朵把头埋在枕头里面尽力压抑哭声,可这么做貌似刺激到了泪腺,让眼泪更多地流了出来。
以前那个会帮自己的人,让自己安心的人,现在变成了自己不接受的存在。
那该怎么办,是索性绝交,还是置之不理呢?
难道还要硬着头皮接受吗?
自己不知道啊…
重视情谊吗?没那么高尚吗?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吗?
正确选项,到底是哪个?
于现在,埋头哭着的莫朵来说,都是未知的。
唯一可以知道的只有,一旦选择了,就注定要走到黑。
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甚至连后悔……都是不允许的。
校医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听到帘子里呜呜嘤嘤的声音,叹了口气。
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再戴回去。
“青春期吗?”
低低的一声。
要说青春期的话。
是人体成长的第二高峰期。
也是人由依赖走向独立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