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仪,这个女人走在一路嫔妃中间真是一点都不起眼。她眼睛来回扫了几圈,才终于发现那个穿着暗紫色铃兰缠枝花宫装,低着头默默藏在人堆里的角色。略停一停,笑道:“妹妹真是有福气,四皇子如此俊武不凡,得陛下青眼,日后妹妹的日子也是那芝麻开花,一节高过一节了。我最近刚得了一包足浴包。用当归,红花,艾绒,桂枝,生地搭配而成。这是从云贵那边传来的法子。眼看要春燥已过,夏湿袭来,用此药包,再配合上一定的按摩,活血通络排湿气,甚有疗效啊。”
孙昭仪位分更低些,听说,便走到跟前按规矩道谢。谁知德妃嘴皮子一碰,又道:“这按摩也是有技巧的,力度不对,角度不对,都不成。虽说几个技师都是好手,昭仪妹妹自有行家功夫,到时候可别嫌弃啊。”
孙昭仪出身卑微,洗脚丫头,人尽皆知,人又木讷些,听德妃揭她的短,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红涨了脸默默退回去。
其实一开始德妃也想过要拉拢孙昭仪的,虽然看不起她,但好歹算助力。谁知孙昭仪不晓得是真笨还是假傻,面对德妃的示好,竟然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这让本就情绪格外敏感的德妃立即受不了了!你竟然想两不靠?你个贱婢有什么资格保持中立?
意外的是,向来嗑着瓜子看热闹的皇后这次却开口了。作为极少数的,天生擅长撕逼并从撕逼中获得乐趣的奇特人类。她天生适合后宫这种地方:“德妃姐姐倒是对药方子研究的挺明白呢!对脚这么用心,想必对脸更是费尽心思。听说珍珠碾碎了敷脸很有奇效,尤其是南海粉珠,不知姐姐可有试过?”
德妃出身的皇商高家富有万贯,这等炫富的好机会怎么会错过?当即道:“那是自然,妹妹要用?姐姐我送你一匣子。”
皇后笑着打量她脸一番:“那倒不用。等见效的时候,皇上自然会赐我的。”
德妃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
小皇后甩手走在前面。当初她姐姐的目标很明确,她就要跟此生挚爱在一起。她也一样,只不过她的目标是:舒心自在!这种心愿就好比一江春水向东流,而当着帝王的男人,整个大周朝最有权势和地位的男人,就是她流水的河沟。
那么,在她决定改道之前,这河沟要自然是要好好维护的。邀宠什么的,小皇后做起来,可是毫不含糊。
果然,臣工罢宴,尽兴而归,帝王重新回顾昨日一天,便摸着胡须说到:“朕欲招言家小郎做侍中,皇后以为如何呀?”皇帝色而不昏,爱重人才,那小郎通晓经史古典,显然博闻强识,更兼锐性极强,放着不用,太可惜了。
在大周,侍中平级不高,位置不显,但能够周游帝王左右,若能参机得用,便可位极人臣。是极好一条捷径。但是-----想考验我私心多重?小许扁扁嘴。
小皇后爬在床上玩一个五彩玲珑玉镂空花球,整个人埋在八尺龙须方巾褥里,两条腿摆啊摆,朱红金花撒脚裤滑下去,露出两条白腻腻的小腿。闻言,昂首道:“你果然还是看中我们家的人了嘛。”
“是言家的人。”皇帝再次纠正她,忍不住坐下来,抓住两条弹腾的小腿。“朕是觉得他的脾气还得磨一磨,但真要尽数磨平了,又舍不得。看着就像一个梦啊。让人想起飞扬跋扈,万事皆不放在眼里的年轻时候。”
小皇后嘟嘟嘴道:“我不给。他也不一定乐意的。况且,十六七的侍中?哪有这等好事,阁老们又有话说。且放他玩去吧。不然他就在偏殿睡觉呢,你叫来问?”
皇帝不答,只管用手指捏揉皇后粉红圆润的脚趾头。搓弄得皇后咯咯笑着,一咕噜爬起来,扑进他怀里:“我要把他留给小六。你不许跟我抢。”
“喲?这是真心话?”
皇后点头:“自然是。若是将来小六去了封地,就让他一起去。”
皇帝便道:“这可是玩笑话,言侯定然舍不得。”
“我不管,所以我来求你呀。”小皇后呵气如兰眸若晨星:“若不然您就跟我一起祈祷菩萨保佑,让小六运道变好些,否则怎么玩完的都不知道。”
------现在还有我的真龙之气镇压着,将来自己封王了怎么办呢?帝王也想到这个问题,又看她脸上满满舐犊之情,便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莫说傻话,长大了自然就转运了。云龙寺的住持,钦天监的星官,玉虚宫的上人不都是这样讲的。”
嘴上如此说,内心却想到将来孤儿寡母生存处境。又想到今日原本“童言无忌”“不拘格式”的言语却大遭非议,虽离经叛道却“一片赤诚”,不由得愈发对这对年幼的母子生出些怜悯和爱惜。
小皇后并未指望毕其功于一役,这点成效,她很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