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澜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么高尚,就是凑巧罢了。之前不跟你说,是不想影响你们做手术的心情。”
她等着孟西城回来,轻巧一笑:“现在医学昌明得像黑科技似的,换心……以前简直是聊斋里的情节,现在都能实现了。希望你们今天手术顺利啊,待会儿在医院里见。”
程东扬了扬唇角,现在她倒当他是玻璃心了,这样的事也会影响他做手术?
不过她说得对,反正待会儿还要再见的,等他做完手术,他们俩的事是该好好谈谈了。
程东跟莫澜他们差不多时间到荔河市医院,却迟迟不见钟稼禾,问了一圈都说今早没见他来过。
捐赠者已经脑死亡,多脏器衰竭,完整摘除心脏的手术已经在进行中。荔河市医院胸外科的黄主任正是钟稼禾提过的学生,这会儿比谁都更焦急:“钟老师呢,还没来吗?”
程东抬手看表,已经超过原定的时间将近四十分钟,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钟稼禾对学生严格,对自身是近乎严苛,手术迟到,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一辈子也没发生过。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老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钟老师没来吗?”莫澜也过来关切地问。
程东眉心高高拢起,对黄主任他们道:“没时间了,病人等不起,手术我跟你们一起上,老师这边要麻烦其他人去找找。他一大清早就出去了,我怕他出事。”
黄主任道:“嗯,那就拜托了,我会请科室其他人全都出去找人。”
孟西城上前一步,说:“我们也来帮忙。钟教授会去哪里,事先有没有跟程医生你们提过?”
程东想了想:“他之前提过附近的鸳鸯山,不知道会不会上山去了,他有晨练的习惯。”
孟西城点头,莫澜沉默片刻,对程东道:“没事的,钟老师绝对不会有事。你放心去做手术,我们一定把人找回来。”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怕他手术分心。
这回他不再觉得她是在质疑,反而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背后生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他抿紧了唇,上下打量她一番:“天气入了冬,山上已经有点冷了,你……不要逞强。”
莫澜撇嘴:“能有多冷,走动走动不就暖和了?你快别担心我了,进去吧,别让人家等。”
她喜欢他担心她,但更喜欢看他穿上手术服、戴上口罩,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目光坚定自信,后顾无忧地走进手术室的模样。他穿手术服总是很快,像武林高手,衣服沾身,转上半圈,就已然换了身装扮;他步伐也总是很大,从手术室那扇门进出,仿佛一步就跨越生死。
他有时候总说医生能做的很有限,但在她看来,他们能为病患做的很多,倒是站在门外如她这般等待的人,可以做的太少。
走廊上有一个电子表牌,红色的数字,每分每秒都在跳动变化,多看一眼,就仿佛看到生命的流逝。
钟老师不是无缘无故会不见人影的那种人,程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她一定要跟其他人一起尽快找到人。
鸳鸯山就在市区,离他们住的宾馆很近,纵深很广,风景优美却不是景区,山腰有零星的别墅住宅,是当地人晨练和踏青最常去的地方。黄主任派出的人把莫澜他们带到半山的位置,建议大家分散去找。孟西城有点不放心莫澜:“你一个人行不行,我跟你一路吧?”
她摇头道:“光天化日的,也不是深山老林,怕什么?分头找吧,效率高一点。”
孟西城只得叮嘱她道:“那你小心点,要是有应付不了的情况,千万别逞强,手机保持联络。”
莫澜点头。然而再走出一段她就发现要保持联络并不容易,这半山八成是因为建住宅的时候那些大爷们没什么科学理念地吵过闹过了,就没移动基站,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钟稼禾很有可能就是在这山里迷了路,手机又不通,才找不到人。
这么一想,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上来,脚下加快几步,边走边将手拢在嘴边喊:“钟老师!钟稼禾……你在哪里,回答!”
走得越远,声音传得越远,回声也越响。莫澜渐渐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喊,在这四面环山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找一个人,感觉又彷徨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