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陌,我有没有资格求得你的谅解?
她感到疲累。
一直以来,她强迫自己做了许多事,为了仇恨,为了愧疚。
当一切未完成之时,她无需想别的,只要想着怎样达到目的就可以度过漫长的日子。
而筹谋的一切都如愿完成之时,她却不知所措了,预期的喜悦与释然都没有来,只剩了空虚。
怨与恨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她所做的一切都费心设计过,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桩事,她都要想一想能不能加以利用,哪怕小小的意外也不放过。
她的心几乎没有一刻不是绷得紧紧的。当它突然松弛下来,疲累便排山倒海地涌来,几要将她淹没。
她不得不挣扎,在新的、令她不知所措的领域。
这并没有将她从疲惫与空虚中解救出来,却令她感受到更为沉重的负担。
有一件事,前一世的她未能懂,这一世没有余暇去顾及——要怎样活着,她才不会这么累?
苍郁麻木地向前走着。
跌倒了,伞飞了出去,爬起来,捡起伞,继续往前走。
身上的雪化了,雪水浸入棉衣,肌肤感受到冰冷的湿气,不禁发颤;脚没有知觉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好像并不是自己在走路一般。
直到她听见身后有人声传来。
苍郁回过头,看见一匹黑马越来越近。马上有一个人,迎着烈风而来;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别的什么人,离他有些距离。
她听到他在呼喊,可风太大,听不清。
姬杼来了。
苍郁立即明白了这一点,她急切地继续向前走,哪怕连滚带爬,形容狼狈。
他来了,来抓她回去。
她不能回去。
绑在腿上的帕子松了,鹿皮靴被雪吞噬,她没有再停下将靴子拔出,仅着袜子的脚深深地踩进雪里,一刹那的极寒令她几乎倒下;她撑住了,走了没几步,没看见脚下的枯藤,被绊倒在雪里,也只是双手支撑着继续爬起,连身上的雪也来不及拍。
可她的速度与马如何能比?
摔倒时遗落了发簪,发丝散开来,被风凌乱地吹了满面。此时的她连狼狈不堪也嫌不足,偏偏在这种时候,黑马拦在了她面前。
姬杼自马背上跳下,落在她身前。苍郁转身继续跑,可脚终于支持不住了,她以为脚动了,其实并没有,于是她再度跌倒在雪里,挣扎着,却无法起身。
“你不要命了?!”姬杼怒吼着,大力抓住她的手臂,粗鲁地将她拉起来:“你还想往哪里跑!”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冰冷,唯有泪是热的,因此便是全身都失去了感觉,也无法忽视自脸颊滑落的泪滴。
“让我走吧,求求你!”她哀切地望着他,绝望得每一个字都支离破碎。
“若能够,我现在就想掐死你。”姬杼怒极反倒平静下来,他冷冷地说:“我们之间的账,等回到祁州自会一笔笔算清楚。”
“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她想向他跪下,求他放过她。可他的手抓得紧紧的,令她无法动弹,只能苦苦哀求:“除了下毒,我没有做别的事,可我也为你解了毒……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贪心,可求求你让我走……让我走吧……”
“这辈子除了朕身边,你哪里也别想去。”姬杼望着她满面的泪,心里溢满了恨:“你对朕犯下的罪孽,这样轻易就想被谅解么?”
“那你想要怎么样才能够谅解……”她哭得声音也颤抖。
“朕才想问,你要怎么样才肯好好看一眼朕?”姬杼咬牙切齿:“朕做了这么多,你竟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样迫不及待地离开,待在朕身边,做朕的皇后,就那么令你无法容忍?!”
苍郁怔怔地望着他,似乎全然无法理解他的话。
她仰着脸,双眸微润,不知所措。姬杼与她对视着,触碰到她眼里的茫然,心里的起伏渐渐趋于缓和,直至彻底平静下来。
“要杀你,要罚你,何须与你说这么多?”姬杼抬手,轻柔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令她的双眸不再为任何东西所遮掩,清晰地看得到他的脸,他的眼。“过去的,我都可以原谅,给过的承诺亦不会收回。但就算你这辈子都不肯爱上我,我亦不会放你离开。阿郁,你能不能好好地用心看看我?有些时候我兴许很糟糕,可你也许会发现,有些时候我很值得令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