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社会多年,作为一根老油条,不会自己出手做这样的事,至少也会拉上个垫背的。他利用的是谁,才是核心点。可对于从翻译风格下手调查,她没有把握,一分也没有。虽说人人各不相同,写作的风格迥异,但翻译却差得不多,更何况是在对方刻意模仿了她的情况下,分散开的短句根本看不出个究竟来。
她肩膀轻轻地一垮,闭眼冥思。
她只能赌,对方沉不住气;她只能赌,邪不胜正。
午休的时候,沈清言心不在焉地捧着瓷杯往食堂走。同去食堂和拿外卖的职员把办公室狭窄的门堵得水泄不通,她灵魂出窍般跟随着人潮缓慢移动。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身后突然挤过来一群人,约莫四五个,把她夹在中间硬是从两侧穿过。奔跑的冲劲打在她的肩膀上,她一个踉跄,手上的瓷杯被经过的人无意打掉,哐当碎成残渣。
等人群散去,她去走廊尽头的仓库拿了扫帚和畚箕清理瓷杯的碎片。
把清扫物品放回储物室折返回来时,她发现自己忘了带饭卡,只好回办公室去取卡。
“经理,沈清言不会真查出来吧?”途经陈严斌办公室的时候,虚掩的玻璃门内传来娇滴滴的女声,语气里带了几分担忧。
那熟悉的如同饿狼的声音仿佛时刻不忘*,语气暧昧:“不会,这不有我呢。”
沈清言一笑,拿出手机摁下录音键,靠在白色的墙面上静静听。
从她如何在沈清言交给陈严斌后,坐在他的大腿上修改,到不堪入耳的娇嗔声,都清晰无比地被刻入手机内。
她记得这个女职员,叶婷芝,学历普通,能力一般,长相有七八分的甜美,却有些刻意,如今想来,都是惺惺作态。
和陈严斌温存了一番后,叶婷芝笑呵呵地推开玻璃门,手还搭在门面上,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沈清言把手机放好,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没去吃饭?”叶婷芝脸上挂着死撑着的笑。
见沈清言没有搭理,她跑上前抓住沈清言的手臂:“你不能把录音放出去。”她涨红了脸,死死盯着沈清言的口袋,画过的眉毛扭曲得不成形,表情清清楚楚地描绘了什么叫害怕。
“反正你离开远成也能找到工作!你就辞职吧,嗯?”她带了点哀求的语气恳切地问。
沈清言皱起眉头,右手使力把抓着她胳膊的手都掰开,慢条斯理地往食堂走,手放进口袋里捏紧了手机。
社会终究是社会,一个永远洗不白的大染缸。
午饭过后,乌压压的人群从食堂四散而去,分流慢慢地回到了办公室。
沈清言站在办公室中央,对视毫不慌乱的陈严斌,蹙眉。
“经理,沈清言不会真查出来吧?”
“不会,这不有我呢。”
“可万一呢,她要是查出来是我改的,闹大了,我会不会被开除?”
“不会,知道靠山是做什么的?”
苟且的声音像魔音回荡在房间上端盘旋。
叶婷芝的手指紧扣在椅背上,目光凶狠地盯着沈清言,同事们嗖嗖地朝她看来的目光像一根根冰锥。
沈清言低头按了暂停,在录音里的两个人开始暧昧之前。
叶婷芝一愣,充满疑惑。
沈清言却连一眼都没看她,好像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把手机收回裤袋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端正的两个黑色打字占据了信封中央:辞呈。
她递给陈严斌,后者挑眉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辞职的理由已经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表现了出来。
如果陈严斌,如果远成,代表的是社会上的市侩和荒诞,她选择远离。至于他会不会有一天失去他的靠山,叶婷芝何去何从,不是她能干涉的,也不干她的事。
陈严斌脸上仍然挂着笑容,手背上的青筋却一根根地凸起,洁白的信封被他攥在手里捏成了团。
沈清言踏出远成的大门时,甚是神清气爽,一种撑了伞躲开了倾盆脏水的胜利姿态。
身后的高楼里,叶婷芝惊魂未定地摊在椅子上,原本指着沈清言的絮叨声统统都转变到了她的身上。可她却不能像沈清言一般有底气,因为一个是白,一个是洗不白的黑。
沈清言抬手看了眼手表,也是该去接包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