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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甄宝玉沉默了片刻,还是朝着那沓纸伸出了手,只看了几张,他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尉北璀淡淡地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那个已经震惊地跌落在地上的小少年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认从不是什么圣人,而有些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他只不过把那个日期提前罢了,让这个生在一堆摇摇欲坠的污秽谎言上的少年,早一点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继而选择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
甄宝玉恍恍惚惚地回了家,时间已经比他往常回家的日子晚了很多,尉北璀给他的那一沓纸还在他随身背着的小包裹里面,散发着无形的热度,烫得他手脚都无处安放。
甄应嘉坐在堆砌着全家所有看得过眼的东西布置出来的虚张声势的堂屋里,一身阴郁,看见甄宝玉回来,朝他扔出一只茶盏砸在甄宝玉的脚下:“你又去哪里疯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面玩,你让我们如何期待你顶门立户、光耀门楣?”
甄宝玉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从未有过的审视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尉北璀,他分明没怀好意,但是那些纸上写着的言之凿凿的所谓真相,在他的记忆里,拼凑起了再真实不过的逻辑,小时候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就这样补齐了它的脉络,言明它的前因后果,让他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甄应嘉被甄宝玉的目光看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发慌,好似他的眼神里有一根针,直直地刺到他的心里:“你这是什么态度?忙忙的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我责骂你还错了不成?”
甄宝玉闭了闭眼,低声道:“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甄应嘉还待再骂,却听门外有仆妇来传话:“老爷,姑娘们回来了。”
甄家住的宅院不大,甄应嘉出了堂屋,就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正慌张地从门外的马车上下来,华衣美饰,却掩不住脸上的慌乱不安,瞧见甄应嘉,惶然地喊了一声:“父亲。”竟是双双落下泪来。
甄应嘉一见,脸上刚挂起的期待就落了空,竟是有些错愕的不敢置信,继而露了些慌张出来。
“这是……这是怎的了?”甄应嘉见女儿只是哭也不说什么,情知自己想当太子岳父的心愿铁定是泡了汤,那些曾经臆想的富贵生活和人人巴结的高贵身份都成了被碰碎的水中幻影,心里竟有些没着没落的,空得让他发慌。
“禀告甄老爷,我家王妃有话要传达给甄老夫人,还请着人通禀一声。”跟着甄家姐妹回来的刘嬷嬷是晴亲王妃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了,也算是晴亲王妃的心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也总是严肃得紧,瞧着有些刻板。
甄应嘉强自镇定,一边打发了女儿们去妻子处,一边着人领了刘嬷嬷去甄老夫人处,却把个甄宝玉给忘了个干净。
甄应嘉原地团团转了几圈,到底还是往甄老夫人处去了。
甄宝玉在一旁冷眼旁观,想了想,悄悄跟在两个姐姐身后。
甄家夫人原也是千娇百媚的美貌女子,不然也生不出甄家姐妹这般的样貌来,只这些年整个人平静下来,平日里吃斋念佛,打扮得也是极为素淡,在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甄夫人与两个女儿也并不十分亲近,只因她们平日里都在老夫人处教养着,并不许她们与她过多接触。
如今见到两个女儿哭哭啼啼而来,甄夫人也不过略抬了抬眉眼,随即叫人去取了两人的日常衣物,换下了那一身华服美饰。
甄家姐妹原本还在落泪,待得丫鬟帮忙换下衣服时,竟不约而同地齐齐止住了哭声,柔软华美的衣服脱了下去,闪亮珍贵的首饰摘了下去,换上的家常衣服竟突然觉得有些粗粝,磨得她们娇嫩的肌肤有些生疼的感觉。在甄家,两人虽不是最尊贵的,但却是家中待遇最好的,吃食上虽跟着家里一起,但穿的用的,却是尽可着她们使最好的。但即便如此,跟晴亲王妃精心的准备,依然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看着两个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眉间竟染上了计算和贪慕,甄夫人叹了口气,捻动佛珠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
她后悔了呀,可如今,竟是已经无路可退了吗?
不过只能看淡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