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沧海关】
仇律背着手,看着自己面前深深跪下的女徒弟,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滴血,涓涓细流亦或是狂涛骇浪,他都不在乎,他只知道,这名俊秀清雅的好姑娘,在三日之前被他亲手送上了求救燕国的虎狼之路后,再次央求了他不能拒绝的痛苦决定。
明金色的眼睛凝固成了可怕的竖瞳,像是一条活蛇在拱起背脊直起身体,老男人瞳孔的颤抖的看着面前的好姑娘——她谦卑的单膝下跪,礼仪行的比容烈那厮学了十几年还要标志,低垂的脑袋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英挺的刀眉,还有那拉直的苍白唇线。
“长天…..”仇律闭着眼无声的吸了口气,“为师自是知晓你所提的是好办法,一切都是为了燕国的奇袭,楚国的得救,但是——”他忍不住看了旁边那架巨大的飞行器一眼,它长得乌沉沉一大片,上面绘满了暗光流彩的五彩图纹,只有在光芒照射在上面的时候,才会绽放出夺目的光辉,宽阔展开的翅膀像是一只嘎嘎乱叫的大鸟,坚固而骁勇。
“——行刺灵犀的计划,我认可,人选,我不认可。”仇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诸清低着头无声的笑开,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真实的快乐,她像是好不容易吃到了糖的小孩子,看着师长那里真心的担忧和妥协,就能高兴的直蹦。
她并不打算反抗,女人扬起一张毫无裂痕的笑脸,温言道:“好,一切听师傅的。”
仇律:“?”噫?这妮子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反正长天这三天也累的紧,正好休息休息,”说着,她俏皮的翻着自己的下眼皮给仇律看自己三天三夜未眠的可怕黑眼圈,可怜巴巴的模样配着苍白的脸色,别提多招人了。
仇律心中一阵内疚,一向严厉的神色松懈了些,摸了摸诸清毛茸茸的脑袋——就像是年幼时每每练武太苦容若委屈的直哭时,他每次做的事情一样:
“辛苦你了,长天。”
诸清傲娇的哼唧了一声,晃着尾巴飘了出去。
仇律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小公举兴高采烈的出了营帐,三息过后,他却猛的脸色一变,低声吩咐身旁人,“去,找个人,看着公主,谨防她偷跑去做什么事情。”
…….
……
诸清一回到营帐,就紧紧的拉上了营帐的布门,手上功夫不停,利索的解开着自己身上厚重的精制明光铠,赵青羊正在看沙盘,看着她脱得只剩下一层黑色里衣在寒冷的空气中打了个抖,惊异道:
“阿清,你这是要做什么?”
人魔哗啦一声把护心甲从头扯了下来,牵带着黑色的长发雾般翻飞露出了苍白的耳垂:“准备动身去刺杀灵犀啊。”
赵青羊不可置信的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胳膊,“主帅同意了?怎么可能?“她望着女人眼底下深重的黑眼圈,一阵心疼。
人魔笑了起来,干燥的皮肤在眼角推出了一条有魅力的纹路,“他是没有同意啊,但是——”女人越笑越开,赵青羊发现在这个世界才短短几天,阿清的快乐比上一个世界将近一年还要多,哪怕前方的不远有着那般沉重的宿命要去面对——
她猜得到,她自然猜得到,面前这个女人永远是潇洒如天风,自由放肆的,她自私起来能让全世界的人恨不得生食其肉,同样,她要是无私奉献起来,也能可怕的让人不寒而栗——赵青羊忍不住气急,就要开口说道她一番,每每都是这样,看似缜密的计划里面最关键的环节,永远,永远都是她亲身去搏命去完成的——
诸清阻止了她,果然说出了赵青羊猜测的话——
“我诸清可从来不是什么会安静听话的主儿啊。”她狡黠的眨眨眼,摸索着赵青羊的尖下巴含着她的嘴唇厮磨了一番,趁着羊羔一口气没喘匀,利索的一个手刀敲在了她的后颈上,然后接住了赵青羊的身体,神色温暖的望了她片刻,叹了口气,三两下将她拖到桌前,做好伪装——
最后留下了一张字条,被厚重的砚台压住了,上书:
【对于美人计我很抱歉。
我自是明白你不愿让我去的。
宽心,我会平安归来。】
…..
……
【沧海关外五十里处,晋军大营】
入夜,空旷的战场空寂的只能够听见凶狠的猫头鹰叫声,唬的人骨头冷。
天色昏暗无月,浓黑色阴云遮盖的时隐时现,慕容抬头看了看天色,寻思着快要下雨了,明日估计又是一日免战啊——男人皱了皱眉头,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晋军一番坦途的伐楚出现了这般多的变故,楚军不是一向自诩骁勇从不屑与悬挂免战牌,么,不是说周围几国对于伐楚的态度都是作壁上观或是乐见其成么?
怎的会在白山附近出现燕军的痕迹?
天空中隐约起了电光,丝丝浮现在紫黑色的云层中。
还有,还有一人——慕容白夜仰起脸,心中一阵酸涩,手指头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上一串简陋的红石榴串珠,那是他十三岁那年跟随明王访楚时,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送与他的。
未婚妻,一念及这个词语,就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温暖和恍惚吗,慕容白夜难得的低下了他习惯性抬高的下巴,看着手腕上的东西,目光温暖又冰冷。
彼时他年少气盛而满怀着对于楚国的痛恨和厌恶,被现在的楚怀王请去,是十分的不愿的甚至不愿意伪装和善笑脸——他只记得,那个笑里藏刀的楚怀王聊着聊着,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极美好的事情,笑容一瞬间就变得真实有感染力了许多,
当时,他望着宫殿外朱红色的晚霞,笑容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白夜来见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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