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时候暴露的,竟被母亲知道了!楼襄心里咯噔一响,当即沉下脸来。
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人,现下尤甚,特别是在被窥破私密之后。她很羞恼,负气反驳,“我不过是有些头晕,出来透口气儿,什么等人,又等的是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语气近乎于呵斥,元成却也不慌,平静地看着她,慢慢展露一记温和的笑,“是臣失言,臣只是来接殿下回去,那便恭请殿下移驾。”
说着又是一揖,态度这么谦恭,倒让人无从发泄怨愤了。她醒醒神,吸口气道好,肃着一张脸,很是泰然自若地扶起端生的手,款款走出了待月轩。
月亮又明晃晃出现在中天,满满的银辉,照亮眼前路,月华如练,比前头那人手里提着的琉璃宫灯,还要绚烂夺目几分。
清影交织在地下,她心里的忐忑终是蓬勃发作,禁不住拿着架子,冷声问,“母亲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元成走在前面为她提灯照路,听见问话,转过头来,微微欠身道,“长公主并不知道,只是见殿下不在席上,才特命臣前来寻您。”
楼襄皱眉,疑惑更深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臣出太素殿转了一圈,刚好碰上辽恭王匆匆离席,王爷吩咐跟前人去待月轩传话,臣不小心听见,方才知道殿下正在待月轩,这便寻了过来。”
楼襄恍然,原来母亲并不清楚她在哪儿,那么自然也就不清楚她在等待慕容瓒,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顿时轻松起来。再一想,那才刚岂不是冤枉了元成,人家不过是奉命来找她,她那样作色厉声质问,当真是好没道理。
楼襄不是擅于拿乔的人,觉得自己有失分寸,声气就柔缓下来,“是这么回事啊,怪不得你知道我在等人。我刚刚矢口否认,是有些不坦诚了,你别见怪。”想了想,忍不住打起了商量,“那你,可不可以别和母亲提这件事?”
元成回眸看她,眼神清澈坦荡,颔首道,“殿下吩咐,臣不敢有违。只是臣有句话,或许不当讲,但还请殿下恕臣直言。长公主不希望您和辽恭王过从太密,殿下实在不该违拗长者心意。”
她愕了一下,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母亲也跟你说过?”
他笑了笑,“殿下怕是忘记了,当日长公主叮嘱这番话时,臣就在里间侍奉,自然能听得到。”
见她神情怔忡,他又和悦道,“臣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您能铭记长公主一片苦心。外埠藩王和朝廷到底隔着一层,不敢说离心,但也不能尽信。何况目下时局,皇上要削减藩地兵权势在必行。长公主为此殚精竭虑,倘若您再搅进这趟浑水里,会让她更加为难。臣斗胆提醒殿下,请您行事前三思,务必以长公主为重,不仅仅是为全孝道,更是为了,长公主安,则殿下安。”
字字句句都很诚恳,如同他的眼神,看得久了,会令人莫名地生出一种能够信赖,又想要亲近的好感。
怨不得母亲在短短几个月里就能那样器重他,这人确有过人之处,不骄不躁,谦和温润,且善知进退,剔透敏慧。
楼襄是个听劝的人,点点头说好,“我记下了。是我早前考虑不周,竟忘了母亲嘱咐过的话,幸亏你提点,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
元成微微一笑,欠身道了句不敢,“殿下放心,臣说过守口如瓶,就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相视对望,颇有一笑泯恩仇之感。一旁的端生听了这半日,忽然开口问,“你说辽恭王告罪退席,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么?”
元成沉吟片刻,摇头道,“臣只是听了一句,好像是辽王世子突患急症,具体是什么症侯就不得而知了。”觑见楼襄面露紧张,忙又补充道,“殿下稍安,臣料着应该无甚大碍,您若实在担心,待回府之后,臣再命人去打探清楚,有了确切消息再来回您。”
她心里一阵发紧,想起慕容瓒粉琢玉砌的小脸蛋,不禁轻叹,“我不方便去辽王府,那便有劳你帮我打听着。”
元成颔首应是,“殿下信得过臣,臣自当尽力。”
这一天下来,真是过得浮浮沉沉,空等了一段光阴,却又收获了一个可靠的人,也算不完满中的一点弥足珍贵的安慰了。
辽王府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出来,倒是慧生听说她和元成这一段故事,笑得颇有深意,“那是个有来头的,奴婢在太素殿外头候着这会儿功夫,可有些收获。听宫里的人说,他原是司礼监年轻一辈里极得赏识的,出身清贵,可惜家里获罪,他被充入宫掖为奴,进宫时才六岁。因开萌识过字,又被送到内书房进学。前阵子冯掌印本想晋他做禀笔的,后来不知怎么,大约是得罪了内务府的人,就被指到咱们府上伺候长公主了。”
端生拿着银匙,正往床帷一角挂的银香球里添安息香,听见这话,回首笑道,“瞧你说的,好像他本该前途无量,来服侍咱们公主倒像是委屈了他。”
“委屈谈不上,可升迁上到底也有不小的妨碍。”慧生感慨,很是执着的为元成其人叹息,“谁不知道司礼监禀笔,离掌印只有一步之遥,坐上那个位置,便是两京大内十万宦官的头,手握批红大权,外头三品以下的官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内相。那份体面尊崇,也算是做太监的顶峰了。可这么着一耽搁,再回宫里不知道猴年马月,就算回去了,那位子也不肯等人不是?”
这话很是中肯,楼襄亦觉得认同。说句不好听的,进宫做了内臣的人,一辈子的指望所剩无几,也只有努力混成人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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