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朱这下是真坐不稳了,躲闪时直接从凳子上溜下来。肥硕的脑袋磕在桌角,顺便碰翻了离他近的一盘菜,汤汤水水洒个满头满脸。
跟他坐一桌的几个狗腿子原本饶有兴趣地看他调戏小美人,这会却再也坐不住了。
“小娘希匹,怎么还打人那?”
离阿桃最近的狗腿子站起来,挥舞着拳头,还没等往下落,手已经被陆传攥住了。
“看清楚,是这头猪自己摔的!”
狗腿子表示不服,“那也是她先泼得酒。”
林青招也跟着下来,对着楼内四周朝这边张望的食客们道:“方才诸位都在这,听得清楚明白,是石公子出言侮辱在先。莫非我们就得忍气吞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他石朱是谁,天王老子么?”
别说,他还真是。想到石朱在石家的地位,连石老爷管教都要被老妇人骂。有这块免死金牌,他可不就是天王老子。
可在满楼食客讥讽的目光中,狗腿子们就算再不要脸,也说不出这句话。
“你们……给我等着!”
在桌底下钻了许久,其间又在桌椅板凳边角上撞几下的石朱终于在另一位狗腿子的帮助下站起来。扬起调色盘般的脸,挤着三角小眼,他开始放狠话。
他这话并不算无的放矢,库房钥匙掌握在祖母手中,府中事瞒不过他。石家这几天流出去的银子,一箱箱都抬进了一位大人府里。那位大人手眼通天,这次巴结上后,日后县太爷见了他们都得点头哈腰,石家也真正能在城里横着走。
然而现在委实没到那时候,满是怨气和不甘的尾音尚未消散,庆丰楼掌柜已经走过来,板着脸请桌上四人离开。
“庆丰楼规矩,凡在此闹事者,一律请离。烦请石公子结账,速速离去。”
“那他们呢?”
能在城中最显眼的地方开起这么大酒楼,庆丰楼背后势力不容小觑。石朱再胆大妄为,在祖母多番劝诫下也不敢得罪,所以这会他把怨气加起来全撒对面四人头上。
他没脸,那陆传和林青招也要跟着没脸。
干瘦的小老头掌柜却在想着片刻前来人亮出来的令牌。
庆丰楼源于京城,是京中某个高门大户的产业,而那块令牌只有嫡支才有,可以号令旗下所有产业。换个意思说,拿着令牌的人如果让他立马把庆丰楼关门转让,他也得二话不说清场摘牌子。
而来人只吩咐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好生招待面前略显寒酸的兄妹三人。
本来按规矩无辜被挑衅的人就不该被请出去,这会有了吩咐,他自然越发尽心尽力。
至于石家?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再这么嚣张下去,保管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心里这样想的,面上他却没露出半点鄙视,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石公子挑衅在先,几位出于无奈才还手。是我庆丰楼招呼不周,让贵客受惊了。今日这顿算小老儿做东,贵客楼上请。”
虽然想着要公事公办,但当了大半辈子掌柜,生平头一次见到真实的主家令牌,干瘦老头心中怎能不激动?连带着他态度也不自觉尊敬,直接躬身请人上楼。
这般恭敬的姿态,看在食客眼中却是庆丰楼诚意道歉。
“好!”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有人道:“掌柜深明大义,庆丰楼处事公道,这饕餮盛宴有了德行佐餐,更是世间无上的美味。”
公道自在人心。
此刻坐在庆丰楼中的人,除却与石家有利益往来的缄口不言之外,其余人皆仗义执言。
一边是脑满肠肥口吐恶言的石朱和他同样贼眉鼠眼的狗腿子,另一边却是郎才女貌且还站着理的陆传与三兄妹,无论从感觉上还是心理上,诸人会偏向哪边简直是不言而喻。
“石公子,请。”掌柜抬手指向门边。
石朱很不想这样灰溜溜的走,可听着四周种种鄙夷声,再看旁边守着的虬髯大汉,他也知道继续呆下去占不到便宜。
“你……给我等着!”
恶狠狠瞪了掌柜一眼,抹把头上饭菜,他颠着一身肥肉朝门边走去。所经之处,桌边食客似闻到鲍鱼之肆般,纷纷以袖遮面,做退避三舍状。
出了门的石朱越想越气,脑中闪现着一双灵活的大眼,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春香楼的姘头。好好折腾下那贱-货,权当给自己出口气。
眼见就要到石府门前的路上,他突然改了主意,马车转弯向着花街柳巷驶去。
歪在马车中气喘吁吁的他丝毫没注意到,马车后面跟了两个人。两人容貌十分平凡,属于看一眼就会忘的那种。虽是步行尾随,但两人却巧妙利用地形飞檐走壁,紧紧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行至一条宅巷时,两人突然出手,三记手刀劈晕狗腿子,绑起来放在暗处,直接驾车朝城外驶去。
行驶许久,久到石朱不耐烦,掀开帘子催促。
“怎么回事?爬过去的……”
话还没等说完,看到车沿上坐着的陌生人,再看周围荒凉的环境,他瞳孔骤缩,双腿间传来一股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