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说得十分郑重:“一直以来,娶妻生子对我而言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我自幼丧父,十来岁便到了军营,几乎从未体验过何为天伦之乐。直至那日踏青,看到县主一家其乐融融,我方才对于家庭有了一丝期待。这些天,祖母和母亲也时常提起侯府一家,认为县主聪慧大方,仙姿佚貌,若在下有缘求娶得县主,自然是我,以及林家的福气。”
这话说得已经很是直接,苏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吓得下巴都要掉了:“林将军这是何意?”
“在下心悦县主。家中祖母、母亲亦对县主印象极好,如今你我尚未婚配,不知林某是否有此机会,求得县主垂怜?我知道,此事显得十分唐突——”
“原来林将军也知道这很唐突?”苏蓁打断他的话,“先不提我意向如何,听林将军的意思,您是因为羡慕我侯府其乐融融的氛围,因而想求娶我?”
林晋接着说:“县主是否记得那日在睦山寺所遇的绝尘大师?方丈与我算是忘年之交,那日与县主告别之后,绝尘大师为我解了一签……”
苏蓁冷笑:“签上说,我就是你所遇到的命定之人么?”
林晋有些意外,那日的禅室外,甚至连当值的小沙弥都没有,苏蓁理应不知此事。所以,这是心有灵犀么?
于是,他爽快地便承认了:“正是。”
“所以,林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苏蓁说得越来越不客气,“您说您家中催婚,说你对天伦之乐心生向往,说绝尘大师为你解签,您今日站在这里,是要用这种种缘由,逼我答应你这所谓求娶么?”
“不,我想县主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林晋并未意料到局面是如此不受控制,急忙解释,“或许这世间果真有冥冥之中存在的天意。我对县主虽然不是一见钟情,但这么点滴相处下来,如果没有大师那番话,我也早就对县主动心了。”
“我们至今又没见过几回,林将军如何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再者,林将军说了这么多,又何曾问过我,我是怎样的想法?您若是想强娶,又如何需要在此跟我浪费这些时间?”
“在下绝无强娶之意。我亦深知,唯有两情相悦,方能琴瑟和谐。还望县主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便等到县主答应那天为止。”
“若是我决不答应,宁愿终身未嫁,也不愿嫁给你呢?林将军难道就要纠缠不休么?”
林晋拥有迷之自信:“绝尘大师从不打诳语,林某便相信,你我注定有缘,亦能完满。”
啧,她果然不应该对直男癌抱有任何期待。
她稍微平复了心情,又说:“我虽身为女子,有许多事由不得我做主,但到底,我堂堂正正地活在人世间,一言一行,全凭我做主。若是我不稀罕,婚姻于我而言,无非是牢笼桎梏,我更不是生育工具,想要与谁成婚,同谁生子,旁人说了不算,全凭我的意愿。”
说完,她觉得自己真是中二得可以。不过,穿越女什么的,不惊世骇俗一番,似乎也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她示意云岫,抬步欲走,在与林晋擦身而过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林将军这么快了就忘了昨日林府中庭的那一幕么?强人所难之苦,我以为林将军应该感同身受才是。”
林晋心下一惊,想要挽留苏蓁,然而她十分决然,头也不回。
※※※
刚走出月光阁,阴魂不散一般的庄栩,时隔多日之后,又拦住了苏蓁的去路。
他的话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脸上似笑非笑:“县主还真是爱照顾月光阁的生意。”
苏蓁还在气头上,只冷冷地扔下一句“与你何干”,便踏上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拐入侯府附近的巷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启禀县主,对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小的这就去叫它移走。”
云岫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又对苏蓁点点头,表明车夫所言属实。
“那边去吧,态度好一些。”苏蓁吩咐。
不料,车夫回来时,却有一人也跟着过来。
“县主,瑞王请您过去一叙。”
苏蓁知道对这种蛇精病讲不了道理,直接说:“不见!李叔,不必理财他们,直接冲过去便是,道路这么宽,是他们不讲理在先,又何必给他们好脸色看!”
“县主且慢,”庄栩的声音自车厢外传来,仍是十分欠揍的语气,“方才在月光阁,县主在禁闭的房门之内跟那人谈论了那般久,这会儿却叫与我说上句话的功夫都没么?”
苏蓁怒极反笑:“正是如此。还望殿下不要白费功夫。李叔,我们走!”
※※※
苏蓁回家之后,便把此事告知周氏,也不需要她自己开口说些什么,云岫便讲她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全部告知给了侯府的女主人。
周氏听完也很生气:“他林家到底把我侯府的女儿看成什么了?!你放心,即便他们真的上门提亲,我也决不答应!”
周氏还向外透了口风,宁安侯府家娇养的贵女,可不是被人随意品评的物品,若是真心求娶,总需要情投意合,两厢情愿才行。
不过,林晋显然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并不轻易放弃。
他有意与苏蓁多多接触,然而怎么都约不到苏蓁。宁安侯府一致对外,又不差钱,林晋连礼物攻势都展开不得。
自家妹子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身为长兄的苏镜却察觉甚少,这让他内心到底有些愧疚。
反倒是苏蓁很是从容地安慰他:“兄长婚期在即,本来事杂且多,我又怎能在此时过分打扰兄长?再者,该出的气我也出过了,我并未吃亏呀。”
“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我其实也有些纳闷,林晋到底年长我几岁,平日我与他没大没小惯了,他不介意,那是他的胸怀,但说到底,我与他也只是一般熟悉。我的朋友又多,以往像他这般,在某段时间内与我交往频繁的人也不算少,我倒没有意识到,他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宁安侯和世子果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脑回路别无二致,对于他人意图藏匿得太好示好,总有些异于常人的迟钝,等回过头来,总能找到一百种否认的方式。
不过,这种全家一致对外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苏蓁在心底吐槽完毕之后,仍是受用多一些。啊,家的温暖。
宅在家中的小日子过得舒心,但苏蓁不可能总是一直不出门,那些该去的宴会、那些拒绝不了的请帖,躲也躲不掉。
“大姐姐,我们不过是去顾姐姐家里,有必要如此吗?”苏荞偷偷打量着前前后后紧紧围绕住她们马车的护卫,感觉十分不习惯。
这么大的阵仗,对于低调习惯的宁安侯府而言实为罕见,况且顾府离她家也不算很远,“这也太……”
苏蓁把她的疑惑看在眼里,默默她的头:“这世间心思歹毒的人那么多,没有人会吧‘歹人’二字写在脸上。”
苏荞似懂非懂,觉得长姐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好吧。那确实得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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