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告辞。”
韩离的话说得干脆俐落,重老太太的想法他理解。
经过重萱身旁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侧头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徐道:“重萱姑娘,你有东西掉了。”
重萱先是很快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十分不解地望向他,“什么东西?”
“脸。”
他说完,径直朝大门走去,脚步坚实而平稳,背影看上去一如往昔。
只是心中多了对重锦的担忧。
重萱乍听他这般说,又羞又愤,只恨自己不能叫他吃个更大的苦头,叫他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今日他也算失了大礼,要不是老太太四两拨千斤,他怎么可能还如此傲慢狂妄。不过就是一介富商,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
“咱们也回吧。”老太太握紧了拐杖,慢慢地转了身。
月朗星稀,她望着天边几不可见的星点,向众人嘱咐道:“今日这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倘或谁叫邵家知道这件事,那就别怪我这老太婆不近人情。”
这句话说完,她停下了脚步,直到身后响起众人回答的“是”,她才又继续往前,往祠堂而去,众人尾随。
待大家都离开,柴房变得异常安静,仿佛又回到了重锦初来的时候。随着灯火被熄灭,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重新紧闭,所有重锦与韩离的错愕与担忧,愤怒与厌恶,不甘与失意,每一瞬的每一个表情,就此凝固在了这一个月圆而躁动的夜晚。
一个即将要结束,却又刚刚开始的黑夜。
*
重府祠堂。
贡台上,烛火正在热烈地燃烧着,流下一滴滴鲜红的蜡泪,香炉里每日奉的香已经燃尽,只轻薄的香灰随风洒落,落在了香炉的边缘和乌木案几上。
不久后,重老太太与姜氏等人终于来到祠堂。
重锦迎上前,“祖母,韩公子如何了?今夜事发巧合,我与他之间并无任何干系,确是清白无疑的,祖母切莫冤枉了好人。”
“跪下!”老太太严声道。
重锦微怔,但很快依言跪下,只是跪下后仍不甘心地追问:“韩公子如何了?我……”
“住口!既无任何干系,不许你再提他的名字。”老太太面色有些凝重,半晌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被罚跪祠堂的姑娘。”
重家向来家规森严,百多年来,连男子都甚少有被罚跪祠堂的,更别说是姑娘了。深夜与男子私会,这是一个百年世家所无法容忍的。
“祖母,孙儿要解释。”
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她不是个受了冤枉却不出声的人,不论结果如何,她无愧于心。
“说吧。”
“轻罗今日来寻我,说是敏妹妹房里的小丫头偷了玉珠的镯子,敏妹妹恐怕太太责骂,不知如何是好,便让我到柴房替她出出主意。只我到了却并未见到敏妹妹,我想她素来胆小怕黑,便在柴房内等了她一会,不想过得一会,竟是韩公子来了。我与韩公子并未曾相约,在柴房相遇实属偶然,他才来没多久,祖母与大太太就来了。”重锦望向老太太,“祖母,今夜这事就只是这般,再无其它了。”
话音落,重萱立刻出声道:“姐姐方才说的话,只你与轻罗知道,可那轻罗分明不是这样跟我说的。祖母,既然是非只系于轻罗一身,只把她唤来问一问吧。”
姜氏也附和:“娘,为了锦丫头的清白,传来问一问也好。只轻罗若真与锦丫头说的一样,那定是萱儿听错了,平白冤了她姐姐,我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老太太抬了抬手,“不必说了。我说过,不需要。”
她的心里其实有一杆称。
先不说那轻罗惯来是个会看眼色的丫头,只凭着她与重锦相处多年对重锦的了解,以及重锦对邵斯云那一腔浓烈的心思,她能肯定,重锦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之所以不传轻罗,就是怕轻罗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对重锦不利的话,这样罪证确凿,重锦清白有亏的罪名就算是彻底落下了。量她是一家之主,也终究挡不住悠悠众口。
老太太心中柔软,面上还是得做出严肃之态,半晌道:“丫头,你可还记得家规中是如何说的?”
“记得。”
“背不完不许起来,倘或错一次,便从头开始。”
重锦捏了捏裙角,开口背道:“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