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光也透过了妖怪的身体，落在了夏目和路久的身上。

    夏目取下了面具，面上带着无奈的笑容，“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脱下面具，”他看了眼面色悲戚的妖怪，叹了口气，“你真的看不到么？”

    崎木只觉得这两个人十分奇怪，脸上带出了不耐，“你在奇奇怪怪的说什么，我走了！”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是我等了那么久，却在你出现在我面前时，已无法让你看到我。

    妖怪垂下眸，湖边一朵朵还是花苞的昙花渐渐染上了灰黄的颜色。

    夏目阻止了路久再次控制崎木，他很清楚，如果崎木不能见到妖怪，那么就算控制了也解决不了什么。

    然而原本快要离开湖泊的崎木脚步一顿，当他再次回过头的时候，明明是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比起之前那个性格还有些桀骜的男生，现在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旧时的贵族，就算周身的气息比之前要温柔许多，却带着上位者的高贵感。

    最明显的，是他准确落在妖怪身上的眼神，温柔中带着深情。

    “夜姬。”他低声唤出她的名字。

    妖怪猛然抬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大人您……您能看到我？”

    “对不起，”这位“崎木”目光带着一丝心疼，他渐渐走回，伸手想要触摸妖怪的脸庞，却在穿透过去后目光闪过一丝忧伤，“让你等了那么久。”

    妖怪摇头，伸手虚碰了碰对方，“没关系的，夜姬终于等到大人您了，那样就很好了。”

    夏目牵着路久悄悄退后，站在树身后面不再打扰那对终于相逢的恋人，他默默抬头看着天，无声叹气。

    他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人，虽然不懂这种感觉，但是——

    还是感觉被塞了一口的狗粮啊。

    虽然如此，但夏目衷心为那对恋人感到高兴。

    “什么是狗粮？”一旁的路久问。

    夏目这才发现自己把心中的感叹说了出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想着该怎么解释，“嗯，就是，旁人看到谈恋爱的人的感觉吧。”

    “谈恋爱？”

    “就是喜欢对方的意思。”

    “喜欢？”路久重复念了一遍，想到了枫。

    这是第二次有人和他说了‘喜欢’这个词，路久忍不住好奇。

    “夏目，什么是喜欢？”路久问，微仰着的面庞在月光下带着认真的神情，“枫曾经说过，我长大后就懂了。”

    “可是，”路久歪了歪头，“我是丧尸，不会再长大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什么可惜的情绪，对他来说，只是陈述着这件没和枫说过的事情。

    夏目不知道枫是谁，但路久的话却让他的心微微一颤。

    “喜欢有很多种。”

    “就像我喜欢路久君，喜欢藤原婶婶和叔叔他们，这也是一种喜欢，只要想到你们，心里就觉得十分温暖。还有一种喜欢，是只要想到她，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夏目……喜欢我？”路久眨了眨眼睛。

    “对。”

    路久伸出手放在夏目额头上，这是那次夏目发烧后路久留下的习惯性动作，对他来说，就如同对夏目表示亲近一般。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

    冰冷的温度从额头沁进了皮肤，夏目却看到少年微微弯起了唇角。

    “我也喜欢夏目。”

    却在这时，萤火虫骤然变多，像是要透支生命一般，绽放出不比星辰渺小的光芒。

    路久和夏目同时看向那片湖泊——

    妖怪在湖面起舞，发着荧光的萤火虫漫天飞舞，照亮了这片湖泊。

    原本只有花苞的昙花微微颤动，包裹在外面的紫色外衣像是再也无法包裹住里面的花苞一般，渐渐地裂了开来，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缓缓舒展着身体，随着花香在微风中散发，一片，两片，三片……

    昙花在这一瞬间全部绽放开来，白色的花瓣玲珑剔透，像是高雅的淑女，含蓄而深沉地想着自己的爱人绽放着自己的美。妖怪身上淡黄色的和服渐渐发生了变化，洁白的颜色从衣角向上蔓延。

    当妖怪停止了这场舞蹈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白无垢。

    那是人类女子结婚时才会穿上的衣服。

    她的眼中带着留恋，却依旧笑着，努力表达着自己此时的幸福。

    “大人，再见。”

    ‘崎木’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直到绽放的昙花渐渐枯萎，他才闭上眼，轻声道。

    “再见。”

    泪水从眼角划过，无声地坠落在了草地上。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崎木，奇怪于自己怎么还在这个地方。

    夏目收回视线，朝着路久伸出手。

    “我们走吧。”

    这场故事中真正的主人公已经离开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