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不过,当即敲门进去看,但家里搜了个遍,除了我未婚夫,并没有第二个人。”
安卓听到这里,觉得不过是未婚夫金屋藏娇的一场家庭纠纷而已。
阿萸接着往下说:
“但当她转眼一看我那未婚夫,已是面色发青,印堂发黑,两眼凸露在外,像是几夜没睡。”
这是阳气被吸食的面相啊!
“在我们家乡,老人说,这模样是厉鬼缠身,忌讳的很!”
安卓回想起他那几日,亏得薛平没让他照镜子,那气色怕是要比停尸间的还要难看。
“我舅娘没捉着人,当即就跑来跟我说这事儿。我碍于家乡的礼俗,当时不便去往他家。”
安卓心想,如若阿萸猜想的不错,她的未婚夫定是在那些地方染上了脏东西,整日不见天光,和那变作女人皮相的东西在家里厮混,却不知自己阳气渐萎。安卓觉得这故事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
但即便如此,他现在也形同虚设,办不了半点事。他那天心锁链和半道天眼,在这个月剩下的日子里,都只能当作路边摊上淘来的破烂手链和摆件儿,他使不出神气作法,何况,即便他阳气爆满,他那道行恐怕只能帮了倒忙。
“你说你亲眼看到了鬼?”赵三水问:
“那倒没有。”阿萸说:
“我只是过了几日,看到我那舅娘也是面色发青,印堂发黑,两眼凸露在外,像是几夜没睡。我当时害怕她也应了老人的言,果然不到几日两人依次身亡,一个坠楼,一个在床上猝死。”
安卓不敢再往下听了。他刚逃过一劫,现在除了对神鬼之事比普通人敏锐一点儿外,没有一点儿法力。别说是传话、问路、生符,就连护自己的身都大为勉强。他比那些阳气饱和的普通人,更要心生恐惧。
赵三水在一旁并不吭声,安卓意识到,这赵三水莫非知道这些事后早有预谋,他在永辉未必是单纯陪他老婆打麻将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盯上了永辉,知道了其中的秘密,还正巧碰上了他,拉他来搭上阿萸家里的事儿,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不管怎样,他绝不会让自己再深入险境了。
夜市快过了凌晨,安卓正想着该如何脱身,手机屏幕顺人意的亮了起来。
安卓看到屏幕上的一串号码,赶紧把手机握在了手心里。
“时候不早了。”他已经站起了身。
但阿萸显然还沉浸在情绪里。赵三水安慰了她几句,结账的时候也不让阿萸退回多余的钱。他攀附着安卓,似要送他回家的意思,被安卓谢绝了。
他这一天真是过的几经复杂,身心疲惫。这时候,他不禁念起薛平的好来,那人整日就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劳烦生事,嘴上聒噪的,也都是些不沾边的闲言碎语,纯属逗大家一乐。
安卓很多时候觉得,薛平不像是活在人道,他好像是,从天上来。他一安静起来,却又好像死人一般清静。
而清静,正是安卓现在最需要的。
“明日家宴,勿忘,准时。”
安卓又看了一遍短信,他知道他绝不会迟到。
那发短信的人,他已经好久不见了。
他走出巷道,正要挥手打车,身后又传来那女人的声音:
“安警官!”
他一回头,那张精致的面庞又出现在他眼前。她走过来还有一段路,安卓禁不住要把她和余念比较起来。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夜市散去一半,留下混在雨后泥浆里的满地垃圾,她身上还挂着大出腰围一大截的油腻围裙,即使她身后的烧烤摊无人光顾,她面带丧夫之痛,余念本人站在她跟前,也是要逊色于她的。
她像是含苞待放的蓓蕾,雨后夜色中静静开出的一朵芙蓉花,带着夜莺般的哼啼。
“安警官,”她的手再次进入眼帘,
“你的伞。”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
安卓接过伞,除了微微点头,他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话。
他多想这个时候,午夜的巷道再落下一场雨。
那么至少他的伞,能在此时此刻,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