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黑漆漆的房间,外面的光线突然明亮起来,刺得眼睛生疼。
安卓清了清嗓子:
“戴着面罩,该不会是为了防晒吧?”
脸基尼知道他想问什么,言语中故意带些慢条斯理的冷漠:
“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又何必非要看一看这张脸?”
好啊!这熟悉的对话又回来了。
“那我也倒要问你,既然都彼此再熟悉不过,又何必要躲着我呢?”
“安卓,”
他当然在听,不需要呼唤他的名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个不是为了不让你认出我……”
“那是招惹了仇家,不想让别人认出你?”
“自然也不是,我可没犯过别人的忌讳,也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好事之徒。”
那倒也是,余念一向谨慎,不会让自己陷入要躲人眼目的境地。
他的困惑持续着,等待着对方能打破这沉寂——既然不是因为怕人认出来,那就解释解释脸上的面罩又是什么新把式新花样。
余念的门路比他多,又是还魂殿的戊字鬼师,永辉也挂了她的名号,她能搜罗到的宝贝自然比他多。
安卓却不一样,他的行业生涯要比余念艰难得多,手里的链子,一用就是二十年。
要是实在缺家伙了,他通常先去当地的七宝斋和料神铺看看有没有其他鬼师挑选剩下的,可以碰碰运气捡个漏。七宝斋和料神铺一个在肥猪街上经营典当生意,一个则是菜市老街的香料店。这两家店虽说都是正路子,但区区鸡毛小店要供应整个市里的营生,常常断货也是难免。和掌柜的关系要疏通好,遇到稀物下手要快,嘴里只能说些吉祥话不能还价。唉,安卓不在鬼师通录里,每次问货都要拿薛平的手信,这样一来,就比那些正路鬼师又要晚上一大步!
他偶尔也去古玩、旧货摊上试试运气,甚至在二手书店里也瞅过。但即使有打眼的,有些甚至比正路子出的货还要好,但介于来路不明,犯业里的忌讳,他到最后也只是瞅瞅闻闻,又小心翼翼放回货柜里,不敢拿来驾驭。
有一回他走南门路过,桥下一间古玩铺子开了有些年头了,安卓见那货柜里摆着一对文玩狮子头,古色古韵、血红透骨,纹理曲折繁复,底座四平八稳,定是北方仙山古树结下的一对掌中日月,流落南方,文气十足——核桃本是天地正气结晶,鬼师奉的是阴阳两界的差事,身上难免惹些晦气未除,握在掌中热血回流,气力翻腾,是极好的回力神器,凡人也可辟邪防身,以挡灾祸。然而仙树结的虽说是仙果,但经俗尘人手把玩运力,油脂浸入,已有些损耗,不搞清楚来路,恐怕非但不能驾驭,反倒会被神器倒吸气力,引来灾祸。何况文玩核桃在南方并不多见,这对上好的狮子头流落到桥下的小店里,来路实在可疑。
而余这时候念脸上戴着的,他着实看不出门道来。这面罩像是在脸上涂了一层黑色油漆,行里人管这叫鬼漆,和萨满面具的路数很像,都是借先师之力以镇鬼魂。但她这鬼漆画得实在是充满后现代艺术的违和之感,边角像是万字符一样凹凸不平。
余念还是不吭声,继续在光线里走着,就像走到了冰天雪地里,找不到天地的边界。安卓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奇境,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他回想着这双牵动他的手现在如此安静地垂放着,悬在空中……
“月月走了,店里的人都会相安无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便好!”安卓应声。
“世间最难解的不是人鬼两界的怨,而是人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怨念都自人而生,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纠葛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余念交待着,安卓听这语气,预感他俩是不是很快就要在这里分手了?
“你说我这么做,对还是不对?。”余念问。
“你替人消灾,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错!”
“我不是说的他们。”她的语气带些焦虑。
“那说的是谁?”安卓疑惑。
“我说的是你。”
我?!
脸基尼转过身来,安卓顿感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他望着她漆黑的脸,突然向后倒退两步,脚已开始发软。
他竟然对这场景和对话突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耀眼的光线,一个转身的黑面人,对他声声吐露的愧疚。他们刚刚在某个奇异的空间里一同经历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从甜蜜的好奇跌至失望、恐惧、背叛的深渊,撕裂!和她的脸一样漆黑,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开始飞速下落!这感觉他像经历了无数次!
他想起来了!
“你记起来了?”她调皮的笑着露出一对小兔牙。
他惊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安卓明显生气了。
“你才想起来,我用香降魂,你既然能看得见我施法,还能跟进得来与我时空同道,自然是因为我之前也对你用了香。”她一脸坏笑,“但你中了无数次的招,却还是要乖乖随我来。”
“那你还真是不愧于你的还魂祖师。但你可知道,我每次中招并不是因为你的香,而是因为……”
安卓话在口中又吞回去了,他的表情有点儿尴尬。
“因为什么?”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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