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我在雷公山之巅的苗寨一个难以入眠的夜里,重新回想起这一天,才明白这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厄运的开端。
清晨的闹钟被我反复按下多次推迟振铃后,磨磨蹭蹭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了支烟点上抽完,然后才爬了起来。
早餐在楼下面馆吃了碗本地人喜爱的特色小吃肠旺面,以肥肠和血旺为佐料,取“常旺”之意。
赶到单位办公室点卯时都已经九点半了,我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先到的几个同事中的一个正在办公桌上吃着自带早餐,还有两个同事没有来。大家多年来都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节奏。
泡了杯今年刚上市不久的明前春茶才喝了两口,还没来得及看当天报纸关心天下大事,就接到了房开商售楼部叫我去取新房钥匙的电话。
我终于等到了已经推迟了一年交房的新房钥匙。
在最初的商品房开发中,合同规定交房日期内,大部分楼盘由于各种原因交房都不太准时。我所认识的买房的人中,等一年已经算是最短的,有一个同事因为房开商资金问题,差不多等了将近三年。能自我安慰的是在一年中,这个楼盘的房价又涨了将近百分之十五。
已是五月中旬,西南一隅的这座小城,寒冷的冬季才过去一个多月,此时正是短暂的春季阶段,气候凉爽,车窗外吹来阵阵微风。
我坐在出租车上,却焦燥不安,握着新房钥匙的手心,泛起了一层细汗。我看着挡风玻璃前面拥堵的车流,抱怨的对司机说:“平时没这么堵啊?!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堵城,白天堵车,晚上赌钱。”
出租车司机眼睛直视前方职业性的笑了笑,对这种路况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大街上的车流缓慢地停停走走。到达一个丁字路口时,司机拐向右侧道路。
我瞟了一眼计价器问:“你这路也绕得太远了吧?,再堵车也不至于这么绕吧?”
出租司机侧脸惊讶地反问道:“今天是四月八啊!你不知道?”
我顿时醒悟过来,今天是苗族节日阴历四月八,城市中心的有一条主干道被封闭了,供苗族同胞盛装巡游庆祝节日。
苗族四月八,也叫“亚努节”。一千多年以前,这座小城的中心区域苗语名为“格洛格桑”,森林茂盛,土地肥沃,是一个强盛的苗族部落聚居地。
为了抗击外族入侵,有一位智勇双全叫“亚努”苗族首领,于四月初八战死在现在城市中心广场的位置。这位首领被苗族后人尊奉为神,其悲壮事迹在苗族古歌中传唱至今。
随后经过多个朝代对苗人的岐视和驱赶,特别是元代蒙古人入侵和明朝朱元璋对西南边陲实行的屯兵政策,大量移民的涌入,使这个部落彻底被赶出了这片区域。直到1949年解放后,新的民族政策,才让这个部落恢复了每年阴历四月八盛装巡游活动,以此来纪念这位传说中的英雄。
每逢节日这天,散居在各地的这一只部落的苗族同胞都要进行盛装巡游,最终聚集到市中心广场,在一起吹芦笙、跳舞、唱山歌、上刀梯、玩龙灯、耍狮子等,人山人海,场面极为壮观。
我脑海里判断了一下路程,预计步行比出租车还节省时间,我马上请出租汽司机靠边停车,付了钱下了出租车。
街道上巡游的苗族姐妹的银饰在和煦的阳光下光彩夺目,且舞且行,随着芦笙、铜鼓、木鼓发出阵阵“叮叮”的清脆声响。
我匆忙地穿行在人行道看热闹的人群中,对街道中间身着节日盛装载歌载舞的苗族同胞视而不见。我焦急的赶去接朵儿下班,然后再一起去看我们的新房。
我们一直就是在等着新房结婚!
这座小城属于内陆经济欠发达城市,多民族杂居,民风自由剽悍,在生活工作节奏上要缓慢得多,人情世故也更多一些,对于疲惫的大城市人来说,是休闲型民族风情旅游城市。
我在小城一家行政事业单位上班,工作比较清闲,考勤也松散。我也不想去当有为青年妨碍别人进步,所以更加自由自在。这几年来,我经营些小小副业赚取额外收入,不然的话,在房价和物价飞涨的形势下,我那点微薄工资不知道哪年才能一次性付款买得起新房。朵儿的单位其实和我的单位也差不多,不过她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从上小学起就没迟到早退过。我有时忍不住说她,她也不以为然,按她的话说,我打小就是一个在街上长大的野孩子。
我在朵儿单位门口打了数次电话催她说有急事,但没说得了新房钥匙,想给她个惊喜。她都是告诉我再等等再等等,还没到下班时间。我焦急的围着朵儿单位来来回回绕了十几圈,弄得门房值班大爷一脸警惕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一直等到十二点过几分,朵儿才出现在了单位大门口。
我赶紧迎上去忍不住大声说:“你这个猪妹妹,等了你这么久才出来!”
朵儿急忙用眼睛瞪我,羞涩的左右环顾周边涌出单位大门的同事。
“朵儿,你好久改名字了,也不给我说一声。”一个朵儿的女同事格格地笑着调皮说了一句,便脚步不停地迅速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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