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盛轻咳了一声,续着方才的话道:“皇上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方起时并无不妥,只是老奴询问吩咐时候便答不上话来,当时都以为是皇上身体疲乏,也未放在心上。却在傍前,皇上在殿内批折子,老奴便在殿外自顾侯着,却听得殿中似有两人呢喃轻语,但都不似皇上平时的语调。老奴那时候心下一惊,还觉是否是潜进了刺客,顿时推门而入,但只见着了皇上一日在对空中出神,神情似有半句话未说完。见老奴从外边进来,先是慌乱一阵子,接着却又一拍龙椅大怒,斥老奴出去,当即罚下三月的俸禄……”
“等等……”临善低沉出声,示意福德盛停下,拧眉思忖。
呢喃道:“你是说,父皇是在批阅奏折前后出事的?”
福德盛是个聪明人,听得临善的语气,便明白其中猜度:“奴才也想到此事,但前后查过四回,都无发现不妥。王爷这点大可相信老奴。”
“你便继续说。”临善听后,神情并无很大波动,未置可否。食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的杯壁。
“奴才这算是好的发落,算到如今,短短几日便已有六个宫婢因触怒圣上而被施以廷杖。”福德盛说到此处便一阵唏嘘。
声音稍顿后道:“现时闹得宫中人心惶惶,尤其时皇上身边的宦官、女婢若是在宫中有些关系的,便想了各种法子调去别宫。放在寻常,老奴断然不会纵容,可如今这情形下……老奴也是无能为力,在皇上身边伺候,日日都是提心吊胆,如提着自己的脑袋过日子一般。稍有差池,便人头落地、自身难保啊。”
临善听闻福德盛的话,心中已察觉端倪。他虽与父皇不甚亲厚,却算是知晓其性。父皇并非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昏君,这点他向来明白,而此时却大开杀戒,凡是做错稍些事情便忧关生死,定是其中有些蹊跷。
方才听他之言,第一时想得的便是那奏章出了问题,却被福德盛否定了猜测。亦不可能是有人潜入所为,饶想是这皇帝所居之处,重重暗卫保护,断然不可能有人渗入其间。
一时间无了思绪,临善一盏茶毕,再次挽袖提起茶壶又斟满了一盏。袅袅茶香在腾腾温湿的空气里,瞬间侵袭了整个偏殿。
福德盛瞧见临善的动作,继续道:“此后便时常有女婢听见殿内有两人私语,据她们诉说,其中一人声音尖利嘶哑,另一人却是语气极为盛气凌人。当后者的声音大时,那个尖利刺耳的音调便不知了去向。甚为怪异……”
“的确是个中怪异。”临善不过心般得附和了一声。
山雨欲来。
“福公公,不知炊膳司的女婢是否来了,我想这就带着茶点进殿。”
“容老奴前去一问。”福德盛听令,躬身再是恭敬一揖,匆匆出了侧殿。
待福德盛回返之时,临善又一盏茶已毕。福成德进来时手中便托了一瓷碟,至临善身前,临善一眼便认出碟中呈的是那“锦酥长糕”。
他每每到宫中,常食的糕点不过那么几种,“锦酥长糕”便是寥寥其中之一。宫中唯一擅做此糕的便只有炊膳司的叶掌事。“锦酥长糕”外边是酥皮脆制,里边的馅是新鲜芋头炮制而成。
回味无穷之妙。
临善将茶盏盖上,起身从福德盛掌中接过瓷碟,微整衣袖,踱步向正殿行去。
正殿门前,福德盛推门之手却被临善打住:“我自己进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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