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信一动不动,恍如老僧入定,直到月上中天,才缓缓睁开眼睛,一时眸子亮如星辰。
他伸直了腿,起身下了榻。
门外顺子一直竖着耳朵候着,听得响声,忙招呼六子,两人合力抬了那热水进来,往内室里去了。
少爷睡前都要沐浴,这是习惯。
郑卓信泡在浴桶里,闭着眼睛,热气萦绕中看不清脸上神色。
苏艺轩里,苏暖正瞪着拦在面前的梁旭,红了脸:“王爷,你看什么?”
这个梁旭近来勤快,看着很是空闲,每隔几日就来转上一转。进来也不买东西了,只是坐着喝茶,完了就看货架上的东西,看着看着,就变成看自己了,就像今日这样。
梁旭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严肃,半晌才叹一口气:“你这样一直着男装可不好,很不好。哎呀,可惜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明珠蒙尘,对,就是这样。”
苏暖啼笑皆非,环视了一下自己周身,见并无不妥,方才懒懒地说:“有何不妥?”
手下依旧不停地记着账目,昨日里没有誊写,今日补上。
梁旭笑嘻嘻地:“你明明是个女儿家,娇滴滴的女儿家,懂么?就该要插花戴金地养着。你这,不伦不类。瞧瞧。”
他指指苏暖身上的素面袍子,偷偷地瞄了一眼苏暖那扁平的胸部,猜测这是用裹了几层布?
见苏暖望过来,忙收回眼,继续:“还有,这脸上擦了什么东西?黄不拉几地,难看死了。”说着竟然拽了袖子,直接往苏暖脸上揩来。
苏暖忙往后一闪,说:“王爷,你不是我,你......这每天开口三件事情,银子是第一重要的,我这是讨生活,懂么?”
她原本想说:你是个生来金尊玉贵的王爷,哪里知道我们这等人家的艰难?
又想着自己的家事有什么与人说道的,再说,真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不能与外人道的东西。
即使说了,梁旭也未必能懂。
虽然两人现在也是相处得熟稔了,但是到底梁旭的出身摆在那里,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就像梁红玉,她也是有些话只能咽下,无她,实在是对方理解不了。
在梁红玉她们看来,苏暖如今在郑国公府衣食无忧地住着,虽说不是什么正经的郑家小姐,但是郑家也对她们母女不错。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有奴仆,哪里不好了?到时,再找个差不多的亲事,许了出去,相夫教子,也是一桩不错的美事。如果,是原来的苏暖,或许就这样想了,也挺好。毕竟,先前她心悦郑卓峰,难免打的这个主意。
从苏暖悬梁自尽这件事情来看,可见在她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有嫁给郑卓峰,自己的表哥,才是最好的归宿,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苏暖其实不止一次地琢磨过原身的死因,琢磨得多了,她就会想:是不是原先的苏暖就是如此想的?加上又是青梅竹马,心中所喜,才会被韩氏言语羞辱之下,感到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从而悬梁自尽的?
老实说,现在的苏暖其实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呢?
她也有爱人,她也有那种锥心的痛楚,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要轻生啊?
唯有经历过死亡的体验,才明白活着多好啊!现如今,她更要好好活着,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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