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清脆中带着些稚嫩,落在这清寂的夜里,犹如珠玉落地,泛开一地光影。
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王嬿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但绝不是邑城,也不是汝阳和安昌。
她们会叫她姑姑。
可是,除了她们还有谁会来?
谁又有胆子冒着触犯父亲忌讳的危险,唤她从前的封号?
王嬿没有理来人,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她冷冷地喝道:“来人!”
出乎王嬿意料的是,并没有宫人应她,更没有宫人立时进来。
外间寂静的很,仿若整间宫殿都空了。
那少女笑起来,又唤了声“孝平皇后”。
这一声孝平皇后,语气加重了些,落在王嬿耳边很有些刺耳。
从前,她的确是孝平皇后。
可是,先帝死了,先帝的汉室也没了,她便再也不是孝平皇后了。
少女是在明明白白地讽刺她。
王嬿霍然睁开眼,是来为她治病却被她赶出去的那个女孩子。
她好像听宫人回禀说,这是真定翁主的女儿。
“您为什么不敢应呢?”少女站在那里嫣然一笑,继续说道:“您是觉得我在讽刺您是吗?难不成您自己都不敢承认您是孝平帝的皇后了?”
王嬿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染上了怒气,“出去!”
那少女还是笑,“您的脾气果真不好。”
她走过来,声音提高了些:“不过我也不对——”
说着话,她顿首行了一礼:“我在这给您请罪了。”
她直起身子,笑眯眯地道:“您确实已经不再是孝平皇后了,您已经变成了当今天子的长公主了。
其实您愤怒不是不敢应,而是还为孝平帝难过是吗?
您其实是个很有情义的人,若不然您早就高高兴兴此从这搬了出去。
只要您想,您的人生还会重新变得辉煌灿烂。”
她的眸子清澈纯净,仿若夏夜的星辰。
王嬿忽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少女先开始似乎是要激怒她,现在却又像是在体贴她的难处。
她究竟想干什么?
王嬿愤怒之余,竟有了些探知的欲望。
自先帝死后,她便对周围的变化都漠不关心起来。
就算这天塌下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天早就塌了。
王嬿赤脚下了榻,“你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瘦削孱弱的身体有些打晃。
少女在离王嬿三四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眸光明亮,语气真诚:“我为您诊脉后,发现您的心病比失眠症还重,所以想来劝劝您。”
王嬿摇头,冷漠地道:“不用。”
少女却像没听着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其实您何必难过呢?
就算孺子婴没有禅位给天子,孝平帝就能坐稳江山吗?
汉末以来,政治腐败,经济凋敝,反倒是豪强巨富之家如鱼得水。
这样的局面,孝平帝能应付得了吗?”
王嬿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女便自问自答道:“他应付不来的,他虽是孝武帝的子孙,却没有孝武帝的魄力,更没有孝武帝的手段。
他只是个傀儡皇帝!”
王嬿大怒,“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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