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叫程自强的,朱钟鼎处长亲自拿着他的就业协议书要求周长顺盖章接收。对这事儿,周长顺印象十分深刻。朱处长亲自出面安排这事,周长顺当时就觉得程自强这人来路不简单,他觉得程自强至少与朱处长有关系。但出于职业的习惯,他没敢向朱钟鼎问问这里面的关系。
可现在,程自强被刘大彪划拉到了局里效益最差的康州一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刘大彪完全可以让张玉峰与程自强调换一下位置嘛。张玉峰分到五矿管委会,程自强分到康州二矿,这样两全其美,不是更好吗?
你刘大彪这样做,究竟是在向朱处长发出赤裸裸的挑战,还是这位叫程自强的人原先就与你有纠葛呢?想了好一阵子,周长顺也没明白这事儿里的意思。
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是,这里面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刘大彪的公子刘鹏飞。
昨晚在“醉仙阁”挪威森林豪华包厢里,接过张炳臣悄悄递来的红包后,刘大彪心里已经有了掉包的主意。
好嘛!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程自强虽说在校期间表现优异,可你与叶木洲、朱钟鼎和我都非亲非故,凭啥要被分配到局里最热门的单位五矿管委会呢!我就让你与张玉峰同学调个个儿,你就去康州二矿,张玉峰去五矿管委会。这个顺水人情,我就做了!
再说我就调换了两个人,他俩的专业又都是矿井建设,谁分配到哪个单位,也都是正常工作,谅你朱头也说不出个道道。
这样一想,刘大彪心安理得地享用眼前的美餐,还显地颇为大气地谈笑风生,把昨晚的酒局搞地其乐融融一派欢畅。在座的诸人,都感到刘大彪是个有实权的领导,也是个坚持原则、公道正派之人。张炳臣更是左一杯右一杯殷勤地向刘大彪敬酒,还说了许多献媚的话,这让刘大彪感到无比惬意。
酒罢席散,张炳臣一家恭恭敬敬地把喝地醉醺醺的刘大彪和其他人,送出了“醉仙阁”的楼门,张玉峰早早替刘大彪一家拦了一辆出租车。两家人一一握手告别。
刘鹏飞也喝了不少白酒,这时显地十分兴奋。坐在车上,他向坐在副驾位上的刘大彪问道:“爸,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要报到了,市电力局你联系好没,我啥时候去报到呢?”
一听这话,刘大彪猛然烦心起来。他朝后看了一眼刘鹏飞,喷着酒气说道:“就你心高!你看人家玉峰就来局里工作,虽然现在煤炭企业效益一般,可人家上上下下都有人照顾。他这回分到五矿管委会,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你的工作,我正替你联系,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待着。”
“玉峰是玉峰,我是我。我就想在市里工作,我可不想钻煤窑了。”刘鹏飞辩解道。
“哼!好高骛远,心浮气躁。”知子莫若父,刘大彪对自己这位宝贝儿子,可是清楚地很,他气哼哼地说道。
“爸,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的想法有错吗?”刘鹏飞说道。
刘鹏飞这话彻底堵住了刘大彪的嘴。刘大彪想想这小子说出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个事儿难办啊。他双眼盯着眼前的路面,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在酒桌边将张玉峰和程自强狸猫换太子的主意,心里还是不大踏实。
他扭头朝刘鹏飞问道:“小飞,你与程自强熟悉吗?关系怎么样?”
刘大彪这话问地突兀,刘鹏飞听了心里一愣,莫非老爸从玉峰那里知道了自己与程自强的纠葛?他怀着几分忐忑说道:“爸,我们同一级,彼此都认识,可是不大熟悉,他与玉峰是同班同学。不知他分配到哪个单位了?”
“哦,还没定。”刘大彪可不愿在儿子跟前明说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又问道:“他在咱们这边有啥亲戚关系吗?比如说,真的与叶局长或者朱处长不认识?”
哈哈,刘鹏飞听了心中大喜。老爸前头在“醉仙阁”就向张玉峰问程自强的事情,现在又来问自己,看来老爸对这人心里不大踏实啊!
程自强啊程自强,风水轮流转!当年你横刀夺爱我无可奈何,今日你却落进我老爸的手里。我只要老爸动动手指头,保管叫你小子哭也找不到一个地方。这次我一定要让你,也尝一尝夺人所爱的滋味!
眼药,那是现成的!
刘鹏飞喜形于色,借着酒劲夸张地说道:“爸,你放心,他家在靖州县农村。除了凭着个子高的优势,打打篮球博得几分名气外,这边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有所不知,他在学校可是既谈恋爱又打架,这事儿瞒过了所有老师的眼睛。他和我还差点打过一架呢!”
哦,竟有这事?刘鹏飞短短几句话,就让护犊情深的刘大彪对程自强泛起几分恶感来。你小子竟敢跟我的儿子过不去?哼。刘大彪扭头问道:“为啥他要打你?”
“他这人看着高大,其实一贯斤斤计较,就为一点小事儿,他就跟我过不去。”刘鹏飞的眼药越上越浓。
“小飞,不要乱说你的同学。”张玉英插话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嘛!”刘鹏飞故作无辜地嘟囔道。
刘大彪一句话也没再说,不过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心。敢跟我儿子过不去?程自强!既然你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那,康州二矿你就别去了。你,直接去康州一矿。我看你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第二天一上班,刘大彪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大学生分配花名册一顿划拉,然后把周长顺叫到办公室里,看似公正大义实际是装模做样地安顿一番。
刘大彪和刘鹏飞各自想的和做的这些事儿,程自强岂能知晓呢?
周长顺早先就看见过程自强投递来的简历,他知道程自强在学校表现优异。眼见着刘大彪在分配单位上面做了手脚,他一方面对刘大彪背着上级领导朱钟鼎的这个做法心生不满,另一方面对蒙在鼓里的程自强暗暗打抱不平。
见程自强坐到面前的木椅上,周长顺客气地说道:“程自强同学,我叫周长顺,欢迎你到康州矿务局参加工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矿务局的一员了。不知你对分配单位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在学校考察程自强成为预备党员时,学校党委曾派人与他很正式地谈过话。所以周长顺虽然说地客气,但程自强一下子感到周长顺在跟他正式谈话了。他坐姿端正地说道:“谢谢周科长。作为一名刚刚走上社会的大学生,也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坚决服从组织分配。”
听程自强回答地过于正式,周长顺微微笑了笑,说道:“小程,这不是组织谈话。我与你随便聊聊,啊?”
“好的,周科长。不知我被局里分配到什么单位呢?”程自强理解了周长顺的意思,便笑着问道。
“嗯,这个,这个。”周长顺显地吞吞吐吐起来,思忖片刻后又道:“目前煤炭行业十分不景气,局里各单位效益都差不多,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你呢,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
昨天一起坐车的李玉成,不是说局里连续几年已没给康州一矿分配人员了吗?为什么要把我分配到一矿去呢?
程自强吃惊地问道:“周、周科长,还有人被分配到康州一矿了吗?我听人说,康州一矿的人员正陆续往其他矿分流,怎么又往进分配人员呢?”
周长顺点点头,但他又不能吐露其中的隐情,只是说道:“嗯,就你一个人分到康州一矿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那边需要你这个专业的人吧!”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程自强立时陷入沉思。难道正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毁之?还是自己毛遂自荐没有参加招聘会的缘故?亦或是康州一矿真的需要自己这个专业?
周长顺显然理解程自强的心情,他既是安慰又是鼓励道:“小程,既来之,则安之!我说句老话,麻袋里的锥子,总是往外钻的。分配到哪里,都是工作的需要。相信自己,好好干吧!只要你干地出色,哪里不都是舞台吗?”
“嗯,我记住了,周科长。”程自强感动地说道,“周科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哦?小程,不瞒你,我只有执行的权力,无权改变既定的分配方案。依我判断,目前不好回旋了。”周长顺吐露了一丝儿实情。
最艰苦的地方,说不定蕴藏着更大的机会,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设法改变自己!人生处处是舞台,关键在于功夫深。程自强一时心生万丈豪情,痛快地说道:“好吧周科长,我就去一矿。”
“好。小程好性情!”周长顺也受了程自强神情的鼓舞,他伸手接过程自强手里的各种资料仔细看了看,把派遣证收下,把毕业证、学位证和户口迁移证又递给了程自强。然后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本子写字,一边说道:“毕业证、学位证你自己收下,户口迁移证交到矿上的保卫科替你落户口。”
“好的。”
写完几行字后,周长顺从另一个抽屉里捏着一枚印章,蘸着印泥在纸上盖了一方圆印,撕了半联递给程自强,笑道:“这是调令,你拿着这个去康州一矿报到。一矿是距离局机关最近的矿,在局机关大院以西方向,距离这边四公里多,你去外面坐车过去。虽然一矿效益不如其他几个矿,但却是离城最近的矿,进城还是挺方便的。”
“好的。谢谢周科长提醒。那我走了,周科长再见!”程自强用右手接过调令,站起身子说道。
“再见!记得在一矿好好干啊!哦,小程,顺便问你个事情。康州这边,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了?”周长顺突然问道。
嗯?程自强身子一僵。莫非我被分配到康州一矿,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可是康州这边,除了大学同学叶倩文、张玉峰、刘鹏飞和刚刚认识的李玉成、黄耀南和周长顺,我并不认识其他什么人呀,怎么会惹谁呢?
“没呀,周科长。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有什么事吗?”程自强带着一丝惊异说道。
“没就好,没就好。去报到吧。”周长顺掩饰道:“瞧你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把你当成他了,弄混了弄混了。”
原来是这样!程自强松了一口气,他朝周长顺点点头,转过身子又朝正在电脑前忙碌的年轻女人点点头打过招呼,捏着证件和调令出了门。
走到门外,程自强心头泛起一个疑惑:康州一矿真的需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