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一）

    子婴被育儿所的乳母抱去喂了奶，睡得正是甘甜，棠棣想起孩子熟睡中一张皎白如月光的脸庞，一股暖流从心中油然升起，棠棣这时候又说：“这一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皇上不在子城的日子，皇后娘娘若是生下嫡子，也不知道我们娘俩会不会过得很艰难。”

    “棠棣姐姐，你这话就说错了，你是淑妃，手里又有大皇子，那些奴才再怎么趋炎附势，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郑玥顾及着脸面，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话说回来，你实在应该感到庆幸郑玥她此时怀了皇嗣，不然此时她把你的子婴抢过去养育也不是没有可能。”晏如回想到那个为棠棣接生的稳婆，恐怕就是抱着杀子夺母的心思来的。

    棠棣点点头，再也没有了吃松子的心情，拉过晏如的手含泪道：“我也不知道此番你跟去云州要多久才能回来，何妹妹，你别笑我在你面前总是泪眼汪汪的苦相。我从前是个手拿棋子的无宠俢仪，遇见你之后人生才有了那么一点光彩。若不是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和子婴。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归来。”

    “放心吧，此行有我大齐的将士陪同，又有蔺将军领兵，太医里我会安排徐晋等人陪同，身子是我的，我一定会千万保重。”晏如也知前方路途遥远、道路迷惘，只是身不由己，再苦也要走下去。

    到了晚间，晏如坐在贵妃榻上翻棋谱，手就扣在自己的肚子上。两旁的采葛和曲汾忙得不可开交，商量着收拾东西。一会曲汾嫌这个大氅上的金线粗糙了，一会又说桃粉色的夹袄不耐脏了，和采葛两个人忙里作乐，倒是一下子把降萼阁的气氛弄得欢快了许多。

    晏如听着她们俩说话的声音，甚是安心。走至梳妆台边，用手拉开了最底下的那一层抽屉。里面放着一张绣有桃花的手帕，被洗得干干净净，晏如握着手帕送至鼻子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松柏味。她认认真真叠了起来，对曲汾和采葛说：“寻一个香囊袋子来，不过里面不准有其他气味。”两人皆是为难，既要香囊袋子，又不准有其他气味，这样的东西去哪里找？

    晏如想想也觉得不对劲，摆摆手道：“算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晏如放眼望去，这满屋子对的物什，除了这条手帕子，自己找不到一件想要带走的，也就不在意曲汾和采葛收拾些什么了。

    只听采葛问道：“我这一辈子也没出过京都，第一次出远门就要去云州这样的地方，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安。”

    曲汾埋头翻着衣柜里的衣裳，闷闷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你从何府出来的都没去过云州，更别说我了。这云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哎呦喂，这柜子里樟脑球的味道真是太重了，熏死我了。”说完从里面抱出一件翠绿、一件湖蓝的华服。

    “那么好的料子，不多放一些樟脑球万一被虫子咬坏了怎么办。你嫌味道不好闻就出来罢，我来拿就是。”采葛笑着说又说：“曲汾并不是京城人，你去过什么地方呢？”

    曲汾说道：“最远也不过青州，我母家是青州水河县的。青州倒是个好地方，这个季节恐怕是蔷薇满城。在奴婢看来，青州比咱们京都还要繁华许多。”

    “都说青州出美女，你真是给你们青州抹黑了。”采葛挖苦曲汾道。

    晏如丢下手中的棋谱，笑着对她们说道：“云州，气温很低，风景倒是不错。你们两个小妮子倒是能想的开，咱们这是随从军队，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寻欢作乐。”

    曲汾笑着说道：“听闻云州那边的汉子都格外威武些，和咱们京都细皮嫩肉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我看采葛啊就趁战乱结束，在那里找个人嫁了算了。”采葛一听立马急了眼，拿起手中的料子就往曲汾的头上砸。

    晏如也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曲汾今夜故意这样取笑采葛，也是为了搏晏如一笑。自打晏如有孕后，晏如就没怎么笑过，这样长久抑郁下去，终究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采葛和曲汾收拾完衣服，又来收拾首饰，晏如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说道：“这么晚了就不要收拾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左右还有几日再走，这样着急忙慌地做什么。”于是三人闲聊了一会，就各自入寝了。

    第二日一早蔺无双就被宋山煜传到了大庆殿。正如晏如所说，蔺无双实在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武人，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生了个蔺戚璇这样如花似玉的闺女。那一身盔甲上沾满了尘土与泥泞，恐怕刚从训练场上赶过来。孔甲刚给他递上茶水，蔺无双就拿着鼻孔对着他，冷冷地翻了个白眼：“去去去，一股子娘们的味道。”他平日里最讨厌与这些阴阳怪气的阉人打交道，此时用一只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巴的大手接过茶盏，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孔甲最是稳重之人，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出了大庆殿的门后才狠狠啐了一口：“看不起我们阉人，迟早有一天要被我们阉人踩在脚底下。”

    蔺无双虽然看不起女人，却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呵护有加，平日里蔺戚璇在家书中哭哭啼啼地控诉何贵妃的争宠手段，实在是让他这个大老粗咽不下这口气，只想用他健壮如牛的胳膊掐着那“狐狸精”的小细脖子，让她满地求饶。蔺无双非常赞同出兵，可一想到还要跟随这何贵妃这个大肚婆，就十分不满道：“皇上！行兵打仗是男人的事情，此时带个娇滴滴的大肚婆是什么意思？您这不是给我添乱吗？皇上若是想要女人，叫几个吃苦耐劳的军妓随从就是！”

    宋山煜虽然知道蔺无双语言粗俗，可也没想到这样登不上台面的话他竟张嘴就来，此刻虽然恼怒，却不得不平息下来，说道：“贵妃的孩子朕一定是要带在身边的，免得被小人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