徯国萧氏以经商本领称帝,后世子嗣其实并不全部都从商,毕竟凡事总有例外,不能保证每一代血脉都把天赋点在这上面。
事实上最后一代皇帝萧云,便不是很会经商。
虽然前任皇帝只有萧云一个儿子,但是徯国传位并不按那一套来,只要是宗室子弟,经过了前任皇帝的考验并取胜之后,都可以继承皇位,所以萧云做不成皇帝的几率很大。
但他运气极好。
他爹出的题目是用最少的金钱换取最大的利益,每个宗室子弟分得十两银子,一个月后谁挣得最多,谁就获胜。
这题目算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偏袒的意思,而且徯国人向来把诚信当做信条,所以也不会有谁去暗地里使计谋,基本上都是认认真真比试。
萧云没打算赢,他骨子里随母,重情重义又自有一股子清高,不太喜欢这种事情,但既然参加了,就应该认真对待,这是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
但很显然的,他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前二十九天,他试过各种办法,最后一个铜板没挣,还亏了九两银子。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他手里也只剩下一两银子了。
他甚至想过,干脆用这两银子吃顿好的,然后回去算了。
但他最后没那么做,他买了三块石头。那人说买二送一,还包开石,但萧云没要。
他带着三块石头,用剩下的钱去铁匠铺租了个地方,自己把石头开了。
什么是运气呢?大概这就是了,买的那两块里面什么也没有,送的那一块里面开出一大块冰种帝王绿翡翠。
萧云生在帝王家,从小耳濡目染,一眼便看出来了。不过他没声张,用包袱皮把那几块石头一包,就回了皇宫。
第二天到皇帝面前检验,萧云毫无意外地得到了皇位继承权。
当时老皇帝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洞悉:“愿你能有一世的运气。”
萧云当时没有答话,因为老皇帝说的是事实。仅凭运气,是坐不稳这个皇位的。
但他坐稳了。
当初那块翡翠被他打磨成了一个扳指,戴在手上后,从继承皇位那天起,就再没有取下来过。
他或许不能够发挥出极大的经商才能,但是在管理方面他确实并不差,稍微调整之后,他也可以让这个国家的发展符合自己的路线。
一样的富强,只不过过程和以前不那么一样罢了。
但很显然的是,这样的做法只会增加更多的工作,他不得不用更多的时间去处理政务,忙于事业,好在皇宫里干干净净的,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否则再如何勤勉也一样会觉得疲累。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在周围所有人眼中,他都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帝王,商人把他当做榜样,百姓把他奉若信仰,近侍恭敬,百官臣服,放在七国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达到的景况,在他这里,实现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假象。
他并不完美,也并不强大,只是运气好,又懂得藏拙罢了。
没有人真正亲近,又如何能发现他的弱点。
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了,等老了,便把皇位传给一个有才能的宗室子弟,让他继续管理徯国。反正徯国从没有皇位必须父传子的要求,所以子嗣方面也没人催促,他便也就没安排,他没有心力去管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需求,像个来到世上行走的苦行僧,但对他来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直到某一天,他在回徯国的船上,看见了另一个人。
对方坐在花厅靠窗的座位上,姿态端庄优雅,手里的汤匙在白瓷小碗中搅动着,像是在等粥凉,但萧云看得出来,对方是在走神。
那一瞬间,那个身影映进他的脑海,便很难不再注意。
那个女子很像他。
一样的力求完美,一样的拥有着一层假象。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却只是提醒了一句粥快要凉了。
而对方甚至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摔落了瓷匙。
那一声脆响唤醒的不仅是游神的赵芙,还有不受控制做出这种事情的萧云。
他不该上前的。
但长久养成的习惯没有让他有任何差错出现,依旧从容地叫人过来换掉汤匙,然后表示歉意,最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切看起来非常自然,没有任何尴尬的氛围,但萧云心里知道,事情早就不对味了。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兴趣,甚至还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个不能深想的问题。
但好在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多半也不会见面了。
只是事情总是难以预料,一年后他又遇见对方。
当初以为印象不深,但时隔一年的第二次照面,他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他没有忍住,决定救她,但心中是复杂的。
他为了这个人,破例太多了。
最终只是送对方去医治,留下了银两,便离开了。
可没过多久,他又遇见那个人。
那人昏倒在小道边,气息奄奄,若是他那天不急着赶路,根本不可能走那条小道,也就不会遇见对方,甚至也没有人会遇见对方。
那么那人唯一的结局,便是死亡。
他心底颤了一下,几乎没经过思考,便决定再次救下那个人。
他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几乎就是另一个自己,教他如何忍心不去施救?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这样做下去了,却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做。
然后他听到对方说自己眼下已经是无名之人,萧云心中冒出来一丝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欢喜,他不由自主地说:“上次我捡到你时,极东之云上月升,极西之云上日落;这次我又捡到你,恰东之云端日出,西之云端月沉。如此,你便叫‘双照’吧。”
最后,他甚至出于某些私心,问对方可有姓氏。
答案显而易见的是没有,但他心中却仍然忐忑,哪怕只不过是转瞬之间便能知道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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