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朱贝妮对这些小道消息并不着迷。虽然把自己定位成公司的过客,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拥有的同事。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即使是对以苛刻著称的不事言笑的肖皿皿,她也怀着某种不舍。
“肖皿皿,”有一次吃午饭的时候,小安神秘地压低声音,对大家说她找算命先生帮肖皿皿算了名字:“这个名字听起来挺正常,写出来不要太吓人哦。算命先生当场就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对我说:‘你改名吧。这名字血光气足,凶!’我没有告诉他那不是我的名字,我问老先生:‘假如不改呢?’老先生直摇头:‘小年轻不要不相信,每隔十八年,总要因这名字促一次霉头’老先生掐指一算,不多不少,这人生第二次促霉头就发生在未来三个月内,让我走着瞧。说中了,心服口服回头找他改名字。你们留心看,未来三个月,肖皿皿肯定有变故。”
三个月没到,还没来及看肖皿皿变故,她竟先离职了。
“你们不知,这离职,就是变故呢。”小安在群里说,引得其他人纷纷让她细讲。
朱贝妮想起跟肖皿皿为数不多的一次交集。
一次朱贝妮因为公司内刊加班晚归,同样加班晚归的肖皿皿约她一起吃简餐。等饭时,肖皿皿夸赞朱贝妮系的丝巾很漂亮,由此讲起自己小时候有一方珍爱的纱巾,始终没有带过,一直到现在还放着。“我一向如此,逛商店一定要把喜欢的东西抱回家,哪怕隔天就发现其实不适合,也一定珍藏。它们代表我曾经的心动。”肖皿皿说。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只是平时笑得太少。平时她总是代表总经理,督查这个,责令那个,严苛而冷峻。
“我不一定用它们,但是拥有它们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富有,很幸福。”肖皿皿说,声音里透着平日不可闻的温柔。
那一晚朱贝妮并没有说太多。大概是某种心境被触动,肖皿皿倒说了很多:“我知道公司很多人对我意见很大,觉得我冷漠。我的确对我生活圈外的人很冷漠,我总觉得他们的生活关我什么事。
“别看我在工作中每天要跟很多人搞,每天要对着很多人说很多话,其实在家我很安静的,都是男朋友在说我在听。我特别喜欢晚上,晚上拉上窗帘开上灯,蜷在沙发上看书。
“我和他在家的时候,各忙各的,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两句我们共同朋友的现状,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很踏实,很幸福。
“他一直在跟我说他想离开上海,回CD老家。跟我畅想回CD买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车子。我本来反对买车,觉得没有必要。不过他说没车的时候是以没车的思维来考虑需不需要车的,有车之后活动半径就变大了,就不存在没有必要了。
……”
除了这些能忆起的,还有很多细碎的话遗失在记忆迷宫里。自那次晚餐过后,朱贝妮再看肖皿皿,感受截然不同。以后再有同事讲起肖皿皿的冷酷时,朱贝妮心里再也没有涌起过同感。
有些人工作和生活有相当大的重叠,有些人则相反。肖皿皿是后者。冷酷严格的一面属于工作,温柔浪漫的一面给了生活。这也没什么不好。
小安爆料,说肖皿皿仓皇离职,是因为她跟总经理之间的“不耻”被总经理的老婆抓了现行。“你们想吧。哈哈哈。大胆充分地想象。”小安得意非凡。
朱贝妮有些不敢相信。肖皿皿纤细美好,虽然不常笑,却正青春。而总经理,人所众知有家有室。又不是辉煌腾达的大公司,肖皿皿干嘛往泥坑里跳呢。
才过上班的时间,人事已经忙碌起来。肖皿皿一如往常,脸色严肃,不苟言笑。在内部OA系统上,朱贝妮果然看到肖皿皿提交的离职申请。大家效率出奇高,上班不过二十分钟,肖皿皿的离职流程已经所有部门负责人都过签了。财务钱款一结,不必上完当天的班,她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朱贝妮抬眼看一圈四周,大家超乎寻常地在埋头认真工作,想到她平时说话不留余地得罪不少人,看样子不会有人相送她了。朱贝妮心中升起一份怅然。
“要不要自己起身相送出办公室呢?”朱贝妮跃跃欲试。但她同时也知道,若如此,恐怕要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起身,就意味着公然撕裂,意味着不同流合污,意味着为一个不相关的人把自己推向风头浪尖。而不起身,则意味着妥协,意味着圆滑,意味着忽视自己的真心。
“要不要呢?”朱贝妮问自己。心中紧张得小鼓直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