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郑革的士子把手背到背后,神情肃穆。八名刑人齐齐扬起巨斧,做劈砍状。所有人都盯着那斧头,胸膛不住的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
突然,一个身强体壮的犯人挣脱了甲士的手,猛地崩起身来,指着那个士子,大声叫道:“郑革,你一个郑国的士子凭什么杀我?我要见君上,我是齐国的世袭贵族,世世代代都在为齐国流血!君上若要杀我,我伏首受之,但是要是死在你的刀下,我不服!!”
“不服?”
郑革冷冷一笑,大声道:“杀的就是你,你身为三等男爵,享国之奉粟,却不知感念国恩,肆意欺压良善,强占民田三十顷,可有此事?”
“那本来……”
那犯人正准备说‘那本来就是老子的田’,谁知,背后的甲士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内弯上,顿时将他踹得跪在地上,下巴磕上了搁脑袋的石头,“扑”的一声,牙齿磕掉了几颗,满嘴都是血,想说也说不出来了。而此时,郑革大声道:“法令当严,违法者,严惩不贷,此八人,国之蛀虫,斩!”
“咔嚓!”满嘴是血的人头落地。
“咔嚓,咔嚓!”
接二连三的斧头砍下,一颗又一颗的脑袋滚在地上。
“变法,变法!”
“齐国需要变法,齐国需要更强大!!”
人群沸腾了,他们挥着锄头,扬着双手,朝着那一滩一滩的血,以及血水里滚着的人头,声嘶力竭的叫着。尽管他们不知道变的是倒底什么法,不过,贵族都掉脑袋了,还一下砍了八个,这可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啊,值得人为而兴奋。
欢呼声像海浪一样散向四面八方,两名变法的士子就处于那海浪的中央,他们直挺挺的立着,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齐格收回目光,把车窗关上。他的神情很是平静,眼神却极是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斜对面的女子轻声道:“法家术派,以人心而治天下。法家势派,以擅势而应天下。郑革与余凫,一人师承术派,一人师承势派,看上去水火不容,然而只要操持得当,便可水火相济。君上,英明。”
女子缓缓的伸出手,肩头上的蝴蝶飞到她的指尖上,轻轻的扑动翅膀,异香袭来,她的声音像是带着一种魔性,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入她所说的话里。
“变法,总是会死人的。”
女子挑了挑指尖,那蝴蝶又飞回肩头,在挑指的那一瞬间,衣衫滑下来,露出了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腕上系着一枚小铃铛,‘叮’的一声响。
“走吧。”
齐格微微皱着的眉头放开。
马车向宫城驶去。
宫城正阳门外聚着一大群人,他们都在等待进宫面见齐格,放眼看去,高矮胖瘦不一,都是齐国的大人物,其中还有几个身上披着铁甲,腰上悬着重剑,是军中重臣。
马车绕过了正阳门,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从后门进了宫城。
“君上。”
齐格刚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等待已久的老公输便柱着一根拐杖从树下钻出来。
“舅公怎地来了?”
齐格不得迎上去,扶住老公输,心里却想,该日,得寻个机会把我赐给他的那面通行令索回来。要不然,他每日都会在这里堵我,着实让人避无可避。
老公输睁着一对浑浊的眼睛,紧紧的拽着齐格的手:“君上啊,贵族与士族乃是国之根本,怎么可以不经由宗稷府便当众处决?这不是变法,是在乱国啊,君上。”
齐格耐着性子道:“舅公多虑了,宋国因变法而强,大雍因变法而雄,我齐国欲霸天下,岂可滞于人后?乱象只是暂时的,只要法令一通,国泰民安,齐国便会真正的走上强大之路。”
这时,车内的女子走了下来,朝着老公输欠了欠身,默默的站在了树下面,低着头凝视着树下的影子。
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啊,祸国殃民的妖姬啊!就是她挑唆君上变法,变什么法?齐国好端端的干嘛要变法?分明便是某些人包藏祸心啊,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白眼狼乐凝!不行,齐国不能乱,我不能让她得逞,我得劝诫君上,逐她出宫或是杀之以绝后患。
老公输恶狠狠的盯着那女子,恨不得撕下她那张美丽而又丑陋的嘴脸,可是他却老了,走两步都会气喘,根本没有力气去撕别人的脸,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
“君上啊,齐国已经够强了,与其变法以乱人心,不如尊古循礼,静待二十年,自可雄视九州。万事,急不得啊。而这女人,臣请君上逐她出宫吧,不然,又是一个妖姬啊!!”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