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最冷,使他打了个哆嗦,他回过头来,看着燕无痕:“上一次,北狄人来了多少人?”
“三十万。”燕无痕回答的很是肯定。
“上上一次呢?”
燕无痕想了一下,犹豫不定的道:“五十万,至少五十万。”
“再上一次呢?”燕十八继续问。
燕无痕皱起了眉头,就连嘴巴上的小胡子也皱了起来,过了一会,他答道:“君上,再上一次是一百二十年前,那时北狄人还没有被完全的赶出冰河之源。”
“那倒底有多少人呢?”
“八十万,或许不止。北狄人的战士和燕人不同,他们只要高过马腹的人都是战士,包括女人。”
车英认同的点了点头,众所周知,北狄人和燕人一样生活在严寒的北地,甚至,寒冷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风雪铸就了他们的骨骼,使他们无比强壮,所以不论男女都是战士,在与燕人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之中,最开始燕人是屡战屡败,后来燕人总结教训,集中力量于一点,于是,风水轮流转,变成了北狄人屡败屡战。不过,北狄人的繁育能力很强,他们就像秋天里的粟田,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只要春风一吹,又会一茬一茬的冒出来,仿佛永远也割不完。这是历任燕国君侯都极为头痛的事情。燕国之所以未能称霸天下,很大一部份的原因便是北狄人的南侵。
“为什么会越来越少呢?是因为那个预言吗?凛冬覆盖了极北,野草不再生长,太阳不再升起?”
燕十八的声音很平静,眼睛越来越亮。
“为什么间隔会越来越短呢?上一次是九年前,再上一次是三十年前,上上一次却是一百二十年前?”
“而且,为什么会有幸存者呢?”
一个接着一个的‘为什么’从燕十八的嘴里冒出来,经他这么一说,围绕着他的将士们都拧起了眉头,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似懂非懂,也有人有所了悟。
燕无痕道:“君上是说,那个预言实现了,他们在冰河之源外生存不下去,所以不得不南回?”
燕十八微笑着,示意他说下去。
燕无痕继续说道:“或许,幸存者只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他们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他们即将灭亡,再也没有任何土地可以让他们生存,他们已经陷入了疯狂,却在疯狂里藏着一丝冷静,因为他们知道,燕人的血,流的是铁,铁血必然以铁血来偿还。君上,他们在害怕,说明他们力量不够。君上!这是天赐良机啊,这很有可能就是最后的北狄人!”
说着说着,燕无痕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睛亮得逼人,他的神情无比动容,嘴巴上的小胡子也在一翘一翘,而听见这话的人也和他一样。一个天大的诱惑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最后的北狄人!
杀光这批北狄人,从北面刮来的野草就不会再生长,从此,燕国的北方坚如金汤,而数百年来的战争与仇恨即将彻底结束。
“呼,呼呼。”
骑在马上的骄兵悍将们开始喘着沉重的粗气,战马在不安的刨着蹄子,它们喷出的鼻息在马头前面凝成了冰雾。
“君上,结束它吧。立刻召集封臣,调派军队,调集所有的战车与战士,我们的名字都会刻在玄鸟的光辉之下!”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领主翻下了马背,顾不得满地的大雪,单膝跪了下来,拄着剑,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燕十八。老领主的神情极其激动,整张脸都是红的,那不是被风雪冻红的,而是内心的澎湃如潮所至。
“君上,结束它吧。举倾国之力,结束它!”
“君上,燕人无惧!臣有三千儿郎,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只要君上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骑上最快的战马,从南方马不停蹄的奔来。”
“君上,老臣已然五十有五,天命已然不久,若是能看到北狄人的灭亡,就是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君上,君上……”
越来越多的领主跪在了雪地中,他们神情激昂的看着燕十八,就连燕无痕都跪了下来,拄着青离剑,红着一张脸。天哪,这可是灭亡北狄人啊,数百年的夙愿。
所有人都望着燕十八,燕十八孤零零的骑在马上,犹如鹤立鸡群,然而,这只鹤却望着北方。
“谁能看到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