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乘轿辇来,仔细招了风?”
又替她牵马拿鞭:“您又何须下马来?也少些折腾。”
如香和缓笑道:“陛下厚爱,那是陛下恩宽,我这做臣下更该恭谨不妄为,方是为人臣之道。”
侍卫立马笑道:
“也是夫人看得才宽广,终不是我们这些小家子气,多谢夫人教诲。”
如香失笑道:“您这大人倒会说顽话,我是自言自语,又哪来的能耐教导您。”又奉上银钱一袋:
“几个钱,若不嫌,与底下兄弟们买酒吃去,权作您与我开门点灯的谢礼。”
侍卫哪敢接,推辞再三:
“哪里就言得上‘谢’字的,是职责分内,夫人折煞我等也。”
如香推回去:“倒还有一事相求,请大人替我传个信儿,只说如香求见皇后娘娘。”
侍卫听得,有些犹豫了:
“不是陛下?夫人若有急事,向陛下请去岂不更便宜?”
如香语气柔清,却甚是坚定:
“如香与陛下是君臣之别,男女之分,深夜贸然相议,难免又多生些口舌是非,彼此干净,最好。”
侍卫听着,仍踌躇犹豫,这如香夫人固然得圣心,可终究不是天子之妻,后宫之主。
皇后娘娘才是顶头上的正经主子,他明知晓这两人素不睦,还要赶去通传,岂不得罪?可若是不依……
这夫人也不是他能冷着晾着的,侍卫一时急了汗:“夫人……”
如香笑道:“大人定是怪罪我,这心里头啊,指不定怎的排揎我让您左右为难,可您哪知晓,我如何是刻薄为难您,却是为您讨大封赏,大前程。”
“夫人这话……”侍卫愈发惊疑不定,可瞧着如香神淡清定,忙作揖道:
“请夫人指点。”
这侍卫接了如香腰牌,一路上侍卫宫女,并内臣宦者,无人敢拦他,却是径直到了景仁宫门口,方停下了。
他不通传进去,自在外头徘徊打转,不过片刻,自有内侍喝到: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逮你见娘娘去!”
“公公错怪。”侍卫笑着作揖道:“实是奉命前来,求见娘娘的。”
“奉命?哪宫的主子这般不懂事,大晚上驱你来叨扰娘娘?”內侍尖声细气地道:
“主子不懂事,你这底下人更不懂事,既领命了,快去快回方是道理,这般磨蹭,想来是要躲懒,你要躲懒,寻个偏僻处自歇歇也就罢了,如何在景仁宫前,平白生出些是非嫌疑?!”
侍卫笑道:“公公有所不知,在下并非诸位娘娘宫里人,却是东南小角门子看守的侍卫,今儿受那如香夫人所托,捎个求见的口信,这才夜里赶来冒犯。”
內侍听后,不免冷笑:
“你这守门的风吹雨淋惯了,倒也练出了响雷大的胆量,这般烫手山芋似的差事也敢揽,想来是你嫌命长了,只是你敢接,杂家却不敢应,少不了你白跑一趟,只说娘娘早安歇了。”
说罢拂袖便要走。
侍卫忙拦了他,抓了一把碎银子塞去:
“公公,我虽不得志,可照样是这宫里人,又岂会不知好歹,背离娘娘,反尊了那没名没分的外头人为主子?我是满心地要搪塞她,谁料她眼尖利得很,早将我看穿了,只说,若娘娘安寝不得见,她再求见陛下去。”
眼见着内侍驻了足,侍卫便趁热打铁地道:
“公公,您道我慌不慌?那可是个妖精狐狸似的人物,若真让她见着陛下,岂不是更让娘娘添堵受气,我如何愿应她,不过是权宜计罢……“
他顿了一顿:“您瞧,方才我那番磨蹭徘徊,却不是偷闲来着,实是想让她吹风受冻,哪怕晾她一时半刻,也是替娘娘解气,在下不才,也只能捣弄这细小明堂。”
內侍深看他一眼:“想不到,你倒是有忠心,只是你这忠心,实是错想,错用,想我们娘娘最是仁慈宽厚,又与如香夫人有姐妹旧谊,你折辱夫人,到底也折辱了娘娘脸面,若夫人起个抱怨,娘娘为大家平和,指不定会罚你一罚。”
侍卫笑道:“如何是折辱呢?我不过是大雪天滑,脚程略慢了些,在冰上好些个踉跄,才顺当递了话,便是不给赏,也万不该作罚的,至于娘娘,听得消息,也是立刻召她见过,这番情重恩深,她该感激才是。”
內侍笑道:“机灵,机灵,杂家只照实话回了娘娘,你若是个有福气的,金银赏赐倒是不难。”
侍卫喜笑颜开道:“那便是我积了福,公公愿以实话回禀,与我已是大提携,我若有来日,定好生相报。”
“你且记着你今日应承这话。”
內侍眯眼笑去了,果真一五一十禀了皇后。
陈国皇后,也是世家大族的出身,虽不及如香仙姿佚貌,到底是德才兼备,又有金玉满堂之贵重,母仪天下之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