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没事吧?”嘴上说着赔罪的话,唇角却翘了起来。
谢澜音还是不敢直起身子,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先对上了旁边黑马的大眼睛,虽然也是水漉漉的,她却找不到一丝温顺,只看到了桀骜嚣张,仿佛在耻笑她与白马。
心里有气,谢澜音头也不抬地撵人,“我的马胆小,袁公子还是别靠过来了。”
这会儿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萧元失笑,同一脸无奈的蒋怀舟对个眼神,双腿轻夹马腹,朝前去了,擦肩而过时,察觉小姑娘飞过来一记眼刀。萧元顾忌她在马上,没有跟她计较,权当不知,离得远了,才回头看。
蓝天之下,小姑娘一身白衣做少年打扮,正娇娇地使唤她的表哥牵马。
不知为何,萧元突然有些羡慕蒋怀舟了。
“公子,咱们真要等他们?”卢俊不解地问。
萧元悠然地拍了拍黑马脖子,“下午无事,在这儿骑骑马也不错。”
卢俊没葛进那么多话,知道了主子的打算,就默默跟在黑马旁边。看着主子骑在马上,只是望着碧空草地也会翘起嘴角,卢俊心里有些发酸。主子在宫里几乎不出门,过着近似幽闭的日子,如今终于得了自由,喜欢散心也在情理之中。
那边谢澜音天分不错,很快就无需表哥帮她牵马了。
蒋怀舟看看日头,同马上的小表妹道:“澜音下来吧,明日咱们再来。”
谢澜音刚学会骑马,还没尽兴,望望马场之外,兴奋道:“我想骑马回去。”
“路上马受惊怎么办?”蒋怀舟一口拒绝,上前要扶她下来,“路上人来人往,可没有咱们自家的马场清静,你刚学,一步一步慢慢来,别急功近利。”
谢澜音想想也是,谨慎些总比出意外伤了身子好。
等小表妹站稳了,蒋怀舟远远朝萧元挥挥手。
萧元策马过来,“两位要回去了?”
蒋怀舟笑道:“是啊,袁兄是不是还没跑够?”
萧元翻身下马,摸摸马脑袋,环视一圈跑马场,有些遗憾地望向远方,“可惜马场地方有限,不便施展,他日得闲,想去关山看看,三公子生在陕西,想来早去过了?”
关山草原是西安城附近最大的牧场,蒋怀舟喜欢出门游历,去过多次了,热情地替他介绍,“去过几次,那里距离西安有六百多里,以这马的脚力,一天便能到了。袁兄若不嫌弃,四月底我愿替袁兄引路。”
“怀舟好意,袁某求之不得。”萧元拱手道谢。
谢澜音听得心里痒痒,埋怨地嗔了自家表哥一眼。既然有那么好玩的地方,为何不早早告诉她?现在袁公子说了要去,她再要求同行,容易惹人误会。
“五姑娘也想去?”萧元观她眼波,猜测着问。
“没有。”谢澜音怕他多想,尽量平静地道,语气淡淡。
萧元点点头,同蒋怀舟道:“若是五姑娘想去,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了。”
“太远了,我姑母不会同意的。”蒋怀舟笑着道,根本没想过要带小表妹去那么远的地方。
萧元唇角微扬,手却因小姑娘冷淡的态度攥紧了些。
出了马场,看着伙计将她的爱马拴在了马车后头,谢澜音满意地上了车。
蒋怀舟要陪萧元,改成骑马。
两人边走边聊,谢澜音劳累了半晌,腰酸腿软,听了会儿就困了,从小架子底下取出靠枕摆好,惬意地躺了下去。马车走得稳当,轻轻的颠簸反而添了舒适,谢澜音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里迟迟没有动静,蒋怀舟心里奇怪,靠到窗前挑帘看看,就见小表妹睡得正香。他失笑,放下帘子,扭头朝萧元道:“学那么会儿就累得睡着了,真是娇气。”
萧元没有接话,想到了家里黄莺鸟睡觉的样子,圆圆的脑袋窝在羽毛里,像个球,他敲敲鸟笼,黄莺便立即抬起脑袋,豆粒大的黑眼睛水润润的。想到鸟眼睛,又记起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知她睡醒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胡思乱想着,出了神,还是蒋怀舟与他说话,才陡然清醒过来。
进了城门,两人约好傍晚去明月楼喝酒,便分道扬镳了。
马车到了蒋家门前,谢澜音还没醒,蒋怀舟体贴地命车夫将车赶到邀月阁,亲眼看着桑枝鹦哥伺候睡眼惺忪的表妹进去了,他才去见姑母。
“澜音没给你惹麻烦吧?”蒋氏请侄子喝茶,不放心地问,“你啊你,就是太惯着她了,比亲哥哥还亲,惯得她什么都使唤你,跟你大表妹二表妹都没有对你那般不客气。”
“那说明我这个表哥当的好,姑母就别再说那些客套话了,咱们谁跟谁。”蒋怀舟笑着道,怕姑母担心,好好夸了一番小表妹骑马的天赋。
娘俩聊得愉快,蒋氏心疼侄子,让他回房休息去。
蒋怀舟与人有约,没有多留。
蒋氏清楚这对表兄妹感情纯粹,想到上午嫂子找她说的那番话,吩咐身边的大丫鬟玉盏,“去瞧瞧,若是二姑娘回来了,让她过来一趟。”
玉盏轻声应了,约莫一刻钟后回来,道二姑娘尚未归。
蒋氏看看天色,料到那兄妹俩多半会在外面用饭,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她这三个女儿,长女性冷,好像真把自己当男儿看了,提起婚事就走,没有半点开窍的意思。二女儿大大咧咧的,难得兄嫂不嫌弃,蒋氏也盼着这门亲事能成,至于小女儿,才十三,暂且不用愁。
既然二女儿未归,蒋氏去了邀月阁。
谢澜音在车上没睡够,这会儿倒在床上继续睡,睡着睡着感觉有人碰自己的手,困倦地睁开眼睛,对上母亲温柔秀丽的脸庞。
“娘……”谢澜音轻轻唤了声。
她的母亲当然是个美人,论令人惊艳,要输给冷峻的父亲一分,可母亲眉眼里比寻常女子多了干练英气,这让她的美别有味道。容貌上,长姐随了父亲,清冷脱俗,二姐更像母亲,聪明秀丽,她呢,容貌继承了父母各自的长处,是最好看的,但脾气就哪个都不像了。
“身上酸不酸?”蒋氏正在检查女儿掌心,见她醒了,柔声问道。
谢澜音点点头,往母亲身边靠了靠,依赖地望着母亲,“幸好听娘的话了,要不肯定更酸。”
“没破皮吧?”蒋氏看向女儿的腿。
谢澜音以为母亲要亲自检查,红了脸,忙道:“没有,有点红罢了,已经涂了药膏,没事的。”
“为了出去玩你是什么苦都不怕了。”蒋氏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又捏着她手瞧,“回头我让人给你缝副护手。咱们家属你皮最嫩,小时候吃饭洒了汤,手心烫出泡,你爹爹差点罚乳母军棍,回家让他发现你磨出了茧子,又得心疼。”
谢澜音不太信,“真的?”
爹爹疼她,她想做什么,只要跟爹爹说,再难的事求个三遍爹爹也就答应了,但爹爹天生冷脸,对她们姐妹都很少笑,父女间亲密举止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