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到门外,透着无情的嘲弄与鄙视。
谷口一战,九夜全身多处骨折,内腑也有伤,得救治后昏睡的时间虽不像牛犇那么长,恢复起来却很难;时至今日,她都不能自己下床,生活起居全靠服伺。
病房空荡荡地,才进门就感受到一股冷清来自孤独的气息,联想刚才护士的话,牛犇心里渐渐明白了什么,有些痛惜,还有些莫名不满。
即便今天过年,以林家的财力,难道会找不来专人陪护?不过,这似乎轮不到他来管。
牵着得福走到病床边,发现有个水杯掉到地上,九夜正试图探出身子去捡,由于一条腿还挂着,脖子似乎也有不便,很是艰难。
“我来。”
“我来。”
大小两个人同时过去,得福占了身高的便宜抢先捡起杯子,牛犇托住九夜的肩膀。
依旧轻飘飘没有什么重量,扶着她,牛犇领会到了柔弱无骨是什么意思,心里竟有种“容易掉下来”的感觉,止不住有些战战兢兢。
若非亲眼目睹,绝无人把九夜与战斗联系到一起,即便看过,牛犇仍觉得不太真实。天生童颜,稍稍打扮一下走出去,说是中学生也有人相信,战斗的时候怎么能变得那样绝狠,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疑惑中,九夜躺回去看上下着牛犇,轻声问了句:“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随口应着,牛犇发现九夜的脸色其实不算差,心里稍稍感到安慰,仔细看,他觉得她似乎比当初还要“胖”些,只是精神不见好,病恹恹没有那种灵动。
简单一句问候,两个人相互打量着,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彼此感觉到什么,同时转过头。
一双大眼在窥探,眼珠滴溜溜地转。
“他是”九夜完全不像雪地理那样敏锐,竟然才注意到床边有个小孩儿,疑惑问道。
“牛二!牛家老二。”得福大声回应。
“你有弟弟?”九夜越发惊奇。
“算是吧。”牛犇把得福扒拉到旁边,关切问道:“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九夜神情微黯,不肯多谈,说道:“前天梅姑姑来过,说你就要醒了,我还不信。”
“姑姑?”牛犇有些诧异。
“是”九夜脸色微红说道:“我跟着叫的,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牛犇随口应着,心里埋怨姑姑什么都不和自己讲;但他随后想到,对梅姑娘而言这样才正常,若她真把这段时间大事小情全都讲一遍,反而叫人担心。
“姑姑还和你说过什么?”
话一出口,牛犇不禁要后悔,忙又说道:“我不是想问,咳。”
九夜没注意后面的话,垂下目光幽幽言道:“梅姑姑说,等她从姬鹏回来,会带我走,教我些东西。”
姑姑要收徒?
没有人比牛犇更诧异,痴呆呆的表情说道:“那挺好的呀,不过,林家那边好不好说?”
凡事若牵连到四大家族,就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去理解。比如选择伴读,他们出得起代价,有大把人选可用,不是谁想做就能做;保镖也是,这样富可敌国的大家族,选择保镖不是随便雇佣,而是存在比较强的依附关系,不是说有实力就行,也不是说走就能走。
诚然,梅姑娘若真的想把人带走,想来不会有问题,问题在于那样好吗?还有,梅姑娘为什么突然动这种念头?
九夜轻声回答道:“经过这次,我和林家没有关系了,而且”
牛犇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茫然问道:“而且什么?”
九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今后,我或许不能再动手。”
听到这句话,牛犇陷入沉默,很久没有在说话。
对纯粹的武者而言,力量不仅仅用于战斗,也是维持生存和尊严的必须武器;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武者为了追求力量,突破自身极限,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代价,一旦失去,结果通常极为凄惨。九夜身上发生的事情,牛犇没有追问,但能想象出一部分,于是变得无话可说。
“你别误会,林家对我有恩,可儿姐弟为人很好,前阵子还过来”
“我想那些做什么。”牛犇摆手说道。
短短几句话功夫,两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很多,九夜试图解释与林家干系,牛犇却没有多少兴趣听。在他看来,有件事情得到解释,梅姑娘收徒,该是了解所有情况之后才动的念头,既然这样,何苦让九夜再说一遍?另外,牛犇简单地认为,既然九夜与林氏不涉及恩仇,过去的事情便可丢掉,一切重来。
“没有什么事情绝对。嗯,先养伤吧,别的都不重要。”想着这些,牛犇试着转移话题,特意把语气放松:“这样的话,以后得叫我师兄。”
九夜犹豫了一下,说道:“听说你十六?”
不知为什么,牛犇觉得应该强调一下自己不是那么年幼,说道;“明天就十七。”
“牛大有很多师弟师妹,都比他年龄大。”得福抢着补充。
“不是比谁大,我,我也十六。”九夜轻轻说着,神情微羞。
“啊?”之前觉得九夜显小,等知道她真的小,牛犇反而有些吃惊,不禁要猜测其经历过什么,十六岁竟有这种实力。
得福奇怪问道:“那你还问什么,老老实实叫哥?”
九夜眨眨眼睛:“刚刚不是说很多师弟师妹梅姑姑不是这么讲。”
得福摆手说道:“两个师傅,一好一坏。”
九夜一头雾水,竟不知从何问起。
“以后和你解释。”牛犇拍拍得福的头,“倒杯水过来。”
“不用了。”九夜神情古怪说道:“他才多大啊,你怎么总是叫他做事?”
“就是!”得福端着杯子过来,气势汹汹说道;“小妞,喝。”
九夜目瞪口呆,呆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牛犇满脸黑线,连忙抢过来杯子,抬腿踢他一脚。
“出去。”
“习惯了又不是故意。”
得福揉着屁股,委委屈屈不肯走,牛犇正想再说,九夜赶紧开口阻拦。“小孩子不懂事,打他干什么?”
“他,唉。”
想想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牛犇无奈言道:“今天过年,咱说点别的。”
“呃,说点什么呢?”往日不善言辞,九夜一时竟有些犯愁。
“那还用说,当然是团圆啰。”
“就是就是,过年呀!”
回应声来自门外,声音嘈杂一道接着一道,没等牛犇意识到怎么回事,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大帮熟悉的面孔撞入眼帘。
上官英雄一家全到,艾薇儿,林氏姐弟,刀仔,甚至还有老魏,唐彬,小狐狸精,和几个不太熟悉的人。
叶飞与梅姑娘走在最后,飞少不会放过表演的机会,无可挑剔的恭敬态度请梅姑娘进门,一面朝目瞪口呆的牛犇眨巴眼睛。
“有没有感动?是不是很神奇?这可是我用军机在半个小时内请来,哎呦累的我啊”
“呸!”艾薇儿毫不客气,扑上来直接一个熊抱。“亲爱的牛牛,想死我了。”
刹那间,清冷的房间里被温暖的气息充满,仿佛有人挥舞魔法棒,把春天提前召唤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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