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桥胡同的巷子口,罗管家裹着皮袄,举着油纸伞,远远看着从巷子里出来的人儿,几步跑了过去:
“小公子,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不进门?”罗管家摇首看向那院子的方向,将连竹心揽到自己跟前儿,一脸气愤填膺:
“是不是你那阿姐又要你跪了?走,跟罗爷爷走,罗爷爷跟她讲理去。”
说着就牵住连竹心的手,要带着他往院子门去。
罗管家走了几步,却走不动道了,低头看着被他牵住的那只小手,又顺着小手看向了那张稚嫩的小脸,小脸上,一脸肃然。
“这是?怎么了?”罗管家看着连竹心不太对劲儿,问了起来:“是你那阿姐欺负你了?”
小人儿摇摇头,沉默地看着罗管家,后者看着他干净的瞳子里,却是坚定。
小人儿冲着老罗摇摇头,把牵着自己个儿手的那只大手摊开来,在老罗的手掌心里,小小的手指轻轻写道:罗爷爷,我想回去读书,想多学一点。
孩子向学,这是好事,罗管家“诶”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笑意,一只手牵着连竹心,一只手举着油纸伞,一老一少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后,又向老太傅禀报了这一切。
闻老太傅听着罗管家一一禀告今日的事情,在听闻到连竹心向学的这件事儿后,本来耷拉的眼皮子却是微微抬了抬,看了一眼罗管家后,苍老的声音轻声问:“他在书房吧?”
“从百桥胡同回来后,就一头扎进书房去了。”罗管家喜色颜开:“如此勤学,又天生聪慧,”说着便露出一丝遗憾:“只可惜口不能言。”
老太傅听着自没理会这话,只道:“你下去吧。”
待罗管家离去,他自己却站起了身,抬脚出了卧房门,往书房里,行步而去。
走至门口,看门的侍从正要恭敬喊他,老者伸出食指,搁在唇边,做了禁声的动作,轻声推开了门,迈步进去。
书房西侧小厢房,老者立在厚重的帘子后,轻手轻脚拨开了帘子,比那小人儿个儿还高的桌案前,那小身影,站如钟,脚下垫着块踏板子,就静立桌案前,一手扶腕,一手执笔,正专注于练字。
老太傅也不没出声,就静静站在帘子外,拨着帘子,从缝隙里,静静看着那专注得几乎和桌案和为一体的小人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老太傅看那小人儿和桌案一体,是一幅静置的画,殊不知,此刻他也成了别人眼中一幅静置的画。
不知过去多久,肩膀上突然搁了一只手,老太傅一惊,忙回头,看到身后人,老迈的眸子微缩,就要行礼:“老臣拜……”
话刚出口,就被身后的人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打住了话头。
“这就是太傅收的关门弟子?”
“正是,这孩子有天分,又勤学,是个苗子。”
两人就在这厚重帘子外,一边透着拨开的缝隙,看着小厢房里的那个小人儿背影,一边儿压低了声音说着话。
“太傅好像十分喜爱这孩子?他叫什么?”
“姓连,名竹心。”
“姓连?和那个英雄酒的那个女子一个姓?”
“那丫头是这孩子的阿姐。”
“嗯?”后者显然惊讶:“亲姐弟?”
“是,亲姐弟。”
“朕瞧太傅站在这门口许久,是不忍打断那孩子练字,亦或是……”站在太傅身后的,正是老皇帝,老皇帝正要找闻老太傅,从下手口中得知,看见老太傅往书房去了,这才找来。
找来时那门口看门的侍从吓得要行礼,老皇帝来了兴致,挥退了那看门侍从,悄然入内。
没成想,就看到他那恩师,正拨着那厚重帘子,朝着里头偷窥,那模样,就跟自己儿时那样。
于是乎,便兴致冲冲地站在老太傅身后看了许久。
“亦或是……太傅有话询问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