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断绝,自此变成了一座孤城。
燕思空是被押解去茂仁的,他看着茂仁没来得及收拾的血腥战场,和破城后的残景,想起了当年的广宁。可惜茂仁虽有沈鹤轩,但封野不是卓勒泰。
燕思空被软禁在了驿馆里,他要吴六七去找封野,说自己求见,他一直挂心着封野可能会杀沈鹤轩。
吴六七虽依言去了,但封野许久都不曾出现。料想封野刚刚破城,要重新布防,要安顿将士,要探望伤兵,要清点战损,定是十分忙碌,无奈之下,他又要吴六七去找阙忘,但吴六七不敢,于是他就带着担忧又熬了一整夜,直到熬不住了,才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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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儿弄醒的,他的鼻子皱了皱,恍然间以为自己尚在梦中,但又猛然想起,梦中是闻不到味道的,于是便睁开了眼睛。
只见封野正坐在桌前,慢腾腾地吃着饭,头也未回地说道:“身为习武之人,屋里进了人都浑然不觉,你的功夫都丢哪儿去了?”
燕思空坐了起来,他不会告诉封野自己担心得两夜没睡,一落枕头就睡得太死,他吁出一口气:“你何时来的。”
“刚到。”封野斜了他一眼,眉宇间尽是打了胜仗的春风得意,“我一夜拿下茂仁,怕能吓破了黔州的胆,黔州也已在我股掌之间了。”
燕思空道:“恭喜狼王。”
封野放下了筷子:“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啊,怎么,这不是你要的吗。”
“拿下茂仁,不过是大计中的一小步,不可得意忘形。”燕思空站起身,坐到了桌前,试探地问道,“你拿了茂仁败将,打算如何处置?”
“把他们的人头送去黔州,告诉黔州,降则不杀,否则杀无赦。”
“不可。”燕思空劝阻道,“你不是烧杀劫掠的流寇暴民,而是要扶明主承继大统的义军,若屠戮守将,未免遭天下人诟病。”
“我对城内百姓秋毫无犯,已是义举,这些负隅抵抗,宁死不降的人,若不杀,岂不显得我妇人之仁,何以威赫黔州、威赫大同。”
“你连夜拿下茂仁,已足够震慑他们,如今你是主宰,施仁义可得民心。”
封野冷哼一声:“那便只杀沈鹤轩一个,够仁义了吧。”
“不可!”燕思空话一出口,便后悔自己表现得急躁了,他平顺了一下心气,“沈鹤轩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清官、好官,你若杀他,必惹民愤。”
封野勾唇一笑,别有深意地看着燕思空:“你这个人,习惯了耍弄心机,因而什么事都喜欢拐弯抹角,生怕别人看出你的本心。”他极为嘲讽地问道,“你就不累吗?”
燕思空不语,脸色有些苍白。
“你为何不敢直言,沈鹤轩是你同年同门的同僚、好友,你不想我杀他?”
“沈鹤轩为人正直磊落,他博贯古今,是王佐之才,是国之栋梁,你……”燕思空迟疑道,“你能不能不杀他。”
封野嗤笑一声:“你在求我吗?”
燕思空定定地看着封野,半晌,轻声道:“我求你。”
“这是你求人的姿态吗?”
燕思空二话不说,扑通跪在了地上。
封野冷冷一笑:“我记上你一笔,随时找你还。”
“好。”
“起来吧。”
燕思空起身,追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关着,不然还能如何?”封野命令道,“吃饭。”
燕思空松了一口气:“待时机成熟了,我会去劝他的,他也曾是楚王的老师,他会辅佐楚王的。”
“你对楚王可真是忠心耿耿。”封野目露寒芒,“如你所说,大计才走了一小步,你警告我不要得意忘形,却早早开始谋划他登基后选贤选能辅佐他了?”
“……我还未谋划那么远,只是说到沈鹤轩才想起的。”
封野明显不悦,脸色沉了下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燕思空犹豫了一下,坐了过去。
封野霸道地环住他的腰,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喂我。”
“……”燕思空看着封野那桀骜狂妄的模样,就知道封野又想故意令他难堪。
“怎么服侍我,也要人教吗。”
燕思空拿起碗筷,夹着饭菜送进了封野口中。
封野一边张嘴吃饭,一边用那双犀利的狼眸注视着燕思空,看得燕思空背脊发寒。
燕思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喂了封野半碗饭,封野才将他放下,他起身道:“我忙到只有这一顿饭的功夫,否则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自己把饭菜吃完,知道吗?”
“知道。”
封野捏着他的下巴,轻佻地晃了晃:“你心里最好清楚,能助你得偿所愿的,不是楚王,而是狼王。”
燕思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撂下这句话,封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封野消失后,燕思空才深吸一口气,封野的气势愈发迫人,有时仅仅是跟他共处一室,都能被压得喘息困难。他甚至怀疑,从前那个对他万般宠溺的封野,是否真的存在过。
他才是真的在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