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陶氏的脸颊落了下来,砸在顾永翰的手背上。顾永翰看着面露痛苦和自责的妻子,心里如火烧一般难受,他伸手拭掉陶氏脸上的泪珠,安慰道:“这本是人之常情,并不是你的错。”
陶氏摇摇头,红通通的眼睛看着顾泽慕,想到王大夫说的那些话,心中痛意越盛:“我小时候,隔壁就有个孩子,因为发烧的缘故把人给烧傻了,万一……万一泽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永翰无奈道:“不会的,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发烧,也没见我烧成傻子不是吗?再说了,王大夫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泽慕的。”
听到顾永翰这么说,陶氏虽然仍旧自责,但心里总算好过一些,她看着孩子幼小的脸蛋,心中暗暗发誓,就算泽慕真的烧傻了,她也会依然疼爱他,尽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
-
萧胤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前尘往事从两旁划过,他听说人死了之后会看到自己生前的记忆,所以此刻,他是在走黄泉路吗?
两旁的记忆几乎都是有关奉长宁的,然而萧胤看到这一切却恍如隔世,他记忆中的奉长宁,是执掌六宫高高在上的皇后,是为了维护太子不顾尊卑当面斥责他的母亲,是视他如仇雠自闭宫门与他相决绝的妻子。
可是记忆中的奉长宁原来是这般明艳动人。
从两人成婚,他在盖头下看到那张宜嗔宜喜的面庞开始,他以为自己心硬如铁,却不知这张脸在当时就已经烙在了他的心上。
曾经他们不是没有过美好的回忆的,可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让他们渐行渐远。
幼年他读到那句“至亲至疏夫妻”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如今才懂的其中三昧。他与奉长宁少年夫妻,不知携手走过多少风雨,最后却落得隔阂丛生,一道宫门便阻隔了他们,生前不相见,此后天人永隔,更无相见之期了。
萧胤按了按胸口,按理说他已经死了,却为何仍在心口处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他生前是英明果决的帝王,却在死后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苦笑一声,只是他知道再悔恨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属于帝王的杀伐果断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将那一瞬间的软弱压回心底,不再看两旁的记忆,而是加快步子朝着这条路尽头的光亮走去。
当他走进那道光芒之后,只觉得浑身一重,下面似乎有一股吸力将他往下拽去。
萧胤身体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素色的床帐,旁边似乎挂着一些缝制成小动物形状的香囊,他动了动手脚,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紧紧包着。碰到这种情况,他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旁边的环境,房中的摆设并不华贵,却也透出多年的底蕴来,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可他不是死了吗?
萧胤心中生出狐疑,莫非是有人用了妖法,将他的魂魄禁锢在了自己的身体里,想要借此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脑中一瞬间划过许多念头,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吸声。
萧胤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头,就看到一张属于婴孩的脸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眨巴着看着他。
“其实我本就有心对顾家补偿一二,倒当不起皇妹这一声谢。”萧湛顿了顿,才道,“我想着,等奉翎再大一些,便将他送到西北,谋一点军功,将舅舅那一脉给立起来。”
奉翎就是从旁支过继给奉展的那个孩子,今年刚好十六岁。年纪小小便十分努力勤奋,又懂得感恩,与奉家庶出那几房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元嘉见过他几次,心里也有些怜惜:“奉翎是个好孩子,每年的年节还有我的生辰他都会记得送礼物过来,难为他小小年纪就要考虑那么多。”
萧湛皱了一下眉头:“当年奉家人才济济,如今剩下的这些人除了扯后腿就没别的能耐了,他一个孩子要肩负这么多,可不得多想一些?”
元嘉犹豫了一会,才问道:“皇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宫中对这件事讳莫如深,难道真是父皇派人害了舅舅,又打压奉家?”
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元嘉还小,但萧湛已经跟着父皇学习处理政务了,只是关于这件事他知道的也不比元嘉多多少。
不过萧湛想起记忆里那个爽朗大笑的男人,每次来宫里都会给他带一些小玩意,还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教他射箭,教他骑马,带着崇拜同他说,父皇是他在这世上最敬重的人。而父皇每次见到他,都会和母亲数落着他最近干的那些荒唐事,只是脸上却是露出无奈又温和的笑容。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是亲亲密密坐在一个小圆桌前,母后照顾着他和妹妹,而父皇则和舅舅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