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变得泾渭分明,“劳烦燕侯将我放下,我腿是伤了,但不是折了,自己能走。”
蔺荀揽住她的手,轻呵一声:“这便怒了?”
阿妩一再被此人恶劣逗弄,忍无可忍,自是怒了。
蔺荀见她这般粉面微红,眼眸晶亮的模样,沉了一夜的心情忽而转好,原先心头的那些阴郁不由扫去了许多。
怒了才好,也好叫她尝尝他白日里憋屈的怒意。
其实,他并未生她的气,也知晓白日那信是卢太后的手笔,只是那每每想到那信上内容都觉羞怒难当,难以自持。所以一路行来,他才故意冷面,并未与她交谈。
他甚至荒唐地想过,若她看了那信,真如信上所言,转投王三郎,琵琶别抱,那他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他径直走了良久才发现她未跟上,心里恼怒她行事没有毅力,又不由想知晓她为何未能跟上。谁知折回之后,便瞧见她如雨打落的花似的,蔫了吧唧坐在地上,狼狈极了,走得近了才看见她流裙上染了血。
那一瞬,他先前所思所想全部抛却,只剩下一腔的怒火,怒她逞强得不怜惜自己的身体。
蔺荀不由暗嘲,他真是入了魔了,对她终是狠不下心肠来。
后来阿妩主动服软,他就在心底将白日之日翻过了篇去。
蔺荀素来懂得见好就收的理,知道逗弄人也需有个限度,忙道:“罢了,你既然想知晓,那便自己取吧。”
阿妩先是一愣,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瞬间了然。
阿妩久久未动。
蔺荀眸色沉沉,语气淡然,“我双手不得空闲,只有劳烦夫人自取。”
自取……意味着要将手探入他的衣襟。
此时蔺荀已到卧房,眼见就要将阿妩放下,“你既不愿知晓,那便——”话才到一半,谁知阿妩咬牙,纤手微抖便朝他衣襟探来。
她的动作看似粗暴,但毕竟是女郎,这点子力气与蔺荀而言压根算不了什么。她的手柔软无骨,指尖含了她的温度,不时自他身上游走。
蔺荀只觉,她所过之处恍如轻透羽毛轻拂而过,酥酥麻麻,一阵难言滋味被她引燃。
蔺荀眸色陡沉,一股热意骤然上涌,连带着心火都躁动起来。
阿妩的手还要往下,蔺荀却忽然扼住她的手,猛然退后一步,借势与她拉开距离。
蔺荀垂眸,借机敛住眸底的几抹嘲讽。
他原是为了捉弄她,未想他竟如此不经撩拨,不过是亲近些的触碰,差点便引火烧身。
阿妩的手还在半空,“你…这是反悔了不成?”
“我出口之话,岂有反悔之理?”他面色沉沉,从衣襟内掏出那方帕子递到阿妩跟前,眼眸微眯,握帕的手微紧,“你确定要看?”
阿妩目光在停留几瞬,而后接过将其摊开。
卿卿阿妩,见字如晤。
吾知卿必怨我至甚,然吾非良人,确实辜负,卿若怨之,亦是应当。
今国土分崩,山河破碎,西有张枞,东有许牧,北朝原为正统,今却为蔺贼所控。蔺贼挟天子以令诸侯,魏不归一,临渊无以为家。
魏帝年幼,资质欠佳,怯懦无能,毫无君王之风,然临淮王素有贤德,又乃宗室正统,渊心敬之,择为明主……临淮王疑渊心不纯,无奈只能与卿断情,转与东乡翁主联姻。
自别之后,许久不见,昨闻卿为蔺贼所夺,渊心愧之疼之,亦……甚思之。
此生虽无夫妻之缘,但卿之于我实与旁人不同。
渊知卿之苦,惜卿之遇。
唯愿早日功成,诛杀蔺贼,助卿脱身于水火。倘若来日卿无去处,吾愿候卿归来,必然待卿如昨,珍之爱之。
……
落款无名无姓,只有单单一个渊字。
王邈字临渊,结合这帕上内容,便是瞎子也知这信出自谁人之手。
阿妩神色变得难看至极,浑身不由发寒。
若今日这信公之于众,不但她要身败名裂,被泼一身与王三郎藕断丝连,不清不楚的脏水,蔺荀更是会因她沦为整个大魏笑柄。
阿妩咬牙,“不是我。”她眸光微沉,定定道:“我与王三郎已然决裂,他不可能会写此信给我。”
蔺荀眸光微沉,“我自知晓。”
话虽如此,其实他今日看见这信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只觉遍体生寒,滔天之怒盘踞于胸,让他恨不得将卢太后和那卢三娘当初乱刀砍死。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才忍住未当场杀人。
蔺荀眼眸沉沉凝望于她,将她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他本想问一句,‘倘若今日这信乃王邈所写,你又待如何?’
只是思忖了半晌,他最后还是未将这话问出口。
阿妩心存由衷感激,朱唇轻启,姿态恭谦,“今日之事,多谢……夫主。”
蔺荀眸光轻敛,沉默未言。
阿妩未得他应答,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忽觉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此时桂妪将药取了来。
蔺荀回神,目光在药上停留几瞬,吩咐道:“退下。”
桂妪诧异,“燕侯,老奴,老奴还要替翁主上药。”
蔺荀摇头,“不必,我亲自来。”
“这……”桂妪语气踌躇,目露询问看向阿妩。
阿妩下意识摇头,让蔺荀替她上药,实在……太难为情了。
“我行军打仗,大小外伤,何种未曾瞧过?上药比之于你,只高不低。”
“那便有劳燕侯了。”桂妪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几息,随即快速退下。
阿妩要留桂妪,却已来不及。
蔺荀一撩衣摆,竟在床踏边上半膝跪而下,他握住阿妩的一只玉足,抬眸问,“伤了哪只脚?”
阿妩满脸难以置信,蔺荀他,竟真的要替她上药?
她耳尖发烫,极不自在,“还是我自己来罢,你这般替我上药,到底于理不合,实在不妥。”
阿妩听闻他哼笑了一声,似乎很是不以为然。
也是,此人一向视礼法为无物,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只问喜好。
“腿打开些。”
阿妩面色更加不自在。
“你并得这么拢,我如何替你上药?”蔺荀微微垂首,随手取过旁边药膏,打开了瓷盖。
但见他神情专注,语气正经得很,分明无半分狎昵捉弄,可阿妩听了这番话后,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登时面红耳赤,羞赧至极。
她的耳垂立时殷红如朱,似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