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还有,”他忽然皱起眉头,面色略带嫌弃,“换个称呼,干巴巴的‘燕侯’二字听得让人难受。”
阿妩沉眸,思忖后道:“那……夫,夫主?”
蔺荀闻言眸光微深,不置可否。
阿妩见他如此,便当他默认了,她缓缓走到床榻边上坐下,示意蔺荀先入。
“无碍,你睡内侧。”
阿妩闻言,只好入内躺下,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下一瞬,床榻一沉,蔺荀便卧在了外侧。
他与她相背而卧,二人之间隔着遥遥的距离。
蔺荀由来耳力过人,他知晓她一直没睡,待到后半夜,才终于听闻她呼吸变得绵长。
他翻了个身,借着屋内燃着的龙凤喜烛,眼风往她所在探去。起伏的帐上,隐隐约约勾勒出了她的大致轮廓,依照影子来瞧,她应是向内蜷缩而卧,将被子裹得极紧。
寥寥长夜,寂静无声,偶尔只闻得几声红烛哔剥和低抑虫鸣。
一阵痛苦低吟忽然打破空中沉寂,“……为何?为何……”
起先蔺荀听得并不真切,渐到后来,他终于听清了她的呓语。
“为何是她?为何……偏偏是她?”
“表兄……阿妩哪点,哪点不如东乡?为何你要弃我改选她?”她声音断断续续,有时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可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尽辛酸与难言的哀恸。
蔺荀忽然坐起,本能想靠近她,将之揽入怀中安慰,可当他忆起今夜她对着他眼中的冷漠,又默默躺了回去,双手无声握拳。
卿本九天月,高高在上,受人仰望,一朝势落,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趁机将之据为己有。
他亦如此。
蔺荀很清楚,除了王邈之过,她如今因梦魇所困,发出了这般无助低泣……极可能与他今夜之行,与他此番趁她兄长蒙难强娶她脱不了干系。
他的卑鄙,他自己由来清楚。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如今在这世间,还有谁能护她?
刘巽,王邈都护不住的东西,从今以后便由他蔺荀来护,只能是他。
……
一夜辗转,昏昏沉沉。
翌日清晨,阿妩只觉浑身酸痛,不舒服得紧,她醒神后连忙抬眸往外望去,见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阿妩垂眸看了自己衣襟齐整,不由松了口气,她正要寻桂妪,便听一阵珠帘相击的脆响传来。
蔺荀缓步入内,他已穿戴妥妥当,长发以冠束之,一身玄色长袍以暗红为边,勾勒出如意纹样,沉稳大气,雍容华贵,有力窄腰上束玉带,佩着象征身份的山玄玉。
阿妩诧异的是,此刻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通体漆黑,刀刃泛银的匕首。
“这,这是要作甚?”经过昨夜,阿妩现在对他甚是防备。
蔺荀迎上阿妩警惕的目光,原本冷峻的脸上不由勾勒出一抹笑,他将手中的匕首故意在阿妩面前晃了晃。
“怕了?”
阿妩正要反驳,却听他又道:“怕什么,又不会伤你。”言罢,他走到到床踏边上,用匕首将食指轻巧挑开一个小口,滴滴落下几滴鲜血于元帕之上。
阿妩将一切收入眼底,神色极不自在。
蔺荀却恍若无人,他将匕首收好,“我已吩咐人传食,待一会朝食用罢,你与我一道去拜见长姊。”
蔺荀母亲早亡,乃是大她五岁的长姊蔺容一手将其带大。
蔺荀乃土生土长的蓟人,据闻他长姊蔺容相貌极佳,很有几分恣仪,曾被蓟城县令刘令看中,欲纳其为妾。
蔺父虽为刘令手下一小吏,却也不愿唯一的长女入了妻妾成群的刘令的后宅,自是百般不从。
后来,不知那刘令用了何种手段,蔺父骤亡,蔺家迅速落败,刘令以兄弟二人性命要挟,蔺容不得已,被刘令强抬府上做了妾氏。
可刘令并未守诺,得了蔺容之后便以莫须有的罪名致兄弟二人沦为奴籍,二人一番辗转,入了临淮王府上。
此后,蔺容便一直与家人分离。
后来蔺荀羽翼渐丰,势力渐大,上门从刘令手中寻回了蔺容,并将刘令与其府中大半姬妾斩于府上。
因此事,蔺荀又多了条残杀无辜妇孺,暴戾成性的凶名。
自寻回蔺容,蔺荀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侍奉,几年过去,蔺容也暂无再嫁之意,他迟迟未婚,便替他操持起了内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