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你干啥呐?”
夏日炎炎,树上的知了都热歇了,彭修禾他娘罗氏见儿子窝在屋里半天没出门,心里有些诧异,往常这时候,这小子还赖在齐家不乐意回呢。
“没啥。”彭修禾怏怏道。
“咋啦?”不会是跟齐家的孩子吵架了吧?罗氏毫无章法的匢撸了一通彭修禾的头发,凌乱的发髻彻底被捋散。“这一脑门子的汗。”
彭修禾躲开罗氏的手,不乐意的甩了甩脑袋,“娘你干啥呀。”
“吵架啦?”罗氏笑眯眯的问。
“没有,”彭修禾别过脸,“别招我,正想事儿呐!”
“啥事啊?”罗氏横过身子再次对准小儿子的脸。
彭修禾见躲不过去,只得据实已告:“丫儿明天过生,我还没想好给她送啥。”
这么小就过生?罗氏暗暗咋舌,想起了闺女的话:齐家把孩子惯的没边了!
“你不早说,今儿早上(村口)有集。”罗氏撇腿上炕,给儿子倒了一碗水。
“嘁,集上能卖啥,你叫我给她送扫帚还是簸箕?”
罗氏想说扫帚簸箕还用去集上买,怪贵的,你爹就能编!不过见儿子心情不佳,话到嘴边就成了:“你早说下,娘给她缝条裙子也成啊。”
“那咋行!”彭修禾不赞成的皱起一双粗眉,“她是我朋友,礼物应该我亲手准备才是。”
“那你会啥呀?”不怪罗氏打击小儿子,除了念书,彭修禾好像没啥一技之长。
“我…”彭修禾懊丧的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写首贺诗,可先生还没教俺们作诗。”
那不跟没想一样。“嗌,你问小文送啥没?”
“问了,他说我姐给大丫缝的裙儿。”
嘚,娘俩想一块儿去了。
罗氏一连想了好几个主意都被彭修禾否决了,罗氏难为道:“那娘可想不出来了,要不你去问问丫儿,看她想要啥?”
“哪有这样的!”彭修禾气恼的撵他娘走,“娘你快忙你的去吧,别搁这儿裹乱。”
罗氏撇撇嘴,心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嗌?!
罗氏盯着小儿子瞅了半天,不会吧,小幺才多大?齐家那闺女也才8岁吧…还是9岁来着?
不过…齐家烧炕的时候她也去了,大宅子那个气派,若真能娶他们家闺女,确实不亏...不过要是小幺以后能考上举人…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按说小幺的年纪,现在定亲也不算晚...要不叫老大(彭氏)去探探?
不行,辈分在那摆着呢...
“娘你瞅啥,”彭修禾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引发了他娘丰富的想象,罗氏很快回过神来,“没啥,就是看我儿子一眨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彭修禾才不信,昨天他爹还骂他是毛头小子哩。他被他娘的眼神扫量的浑身不自在,索性趿上鞋往外走,“我去镇上逛逛。”
“你梳梳头再走…”不等罗氏说完,彭修禾已经跑远了。
“真是,大热天的,给个丫头片子送礼还得去镇上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
不行,罗氏打算去找闺女说道说道,不能让幺儿这么惯着她,以后进了门还不得跟花娘似的供着!
...
第二天,彭修禾穿了一身上学时才穿的长衫,撩起底摆往齐家走。
衣服下面藏着一把团扇,是他送给大丫的礼物,他怕别人瞧见笑话自己一个小子拿女人的东西,所以就包在了衣服里,说辞他都想好了,早晨刚下了雨,他怕溅到身上泥。
到了齐家,彭修禾发现满院子都是小孩儿,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他招手问二丫,“你姐呢?”
二丫往西间的卧室努嘴道:“在屋里试衣裳。”
“哦,那我等她出来。”说完便走到廊下,一手还捏着衣角。
二丫跟过去,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的,“你给我姐送啥?”
彭修禾眉梢一挑,“保密。”
二丫撅了下嘴,“不说拉倒,哼,反成待会儿我姐也会跟我说的。”
不一会儿,大丫从里头出来了,彭修禾一怔,这是...大丫?
“姐!你真好看!”二丫由衷的赞叹道。
没错,彭修禾暗暗点头。
大丫羞红了脸,局促的捏着裙角,她还不太习惯同时面对这么多炽热的目光。
这条裙子是兆筱钰精心为她缝制的,上身有点类似衬衫的式样,下摆是五层披纱的蛋糕裙,虽然小姑娘身量削瘦,但胜在有一双遗传了父亲的大长腿,再配上剪裁新颖的小布鞋,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彭修禾手心全是汗,觉得肚子那儿异样的抽动了一下,好像回到了学堂的考场上。
“小幺哥儿,你来了。”大丫抿嘴一笑,她的两颗门牙已经长出来了,但她还是认为笑的时候不应该咧开嘴。
“嗌,”彭修禾慌乱的拿出团扇,“送你。”
原本还有两句漂亮的贺词,可惜他这会儿脑袋一片空白,贺词早不知搁哪儿去了。
“呀~”大丫开心的接过扇子,捂着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谢谢。”
呼...彭修禾松了口气,表情也不再那么僵硬,他之前还担心大丫不喜欢。“我...”
“小幺哥儿!”大蛋用力拍了一下彭修禾的后背,他刚刚领着向文去看羊了。
彭修禾有一霎那的失落,他也不知这份失落是从何而来,也许是没能背出贺词吧,彭修禾遗憾的想。
...
晚饭非常丰盛,有好多菜是彭修禾听都没听说过的,孩子们吃的心满肚圆,眼看天就要黑了,彭修禾提出告辞。
兆筱钰笑着拦他,“再等一会儿,丫儿他爹还给她准备了礼物。”
彭修禾点头应了,他潜意识里也不想走。
齐家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家庭,他从没见过谁家的姥姥姥爷是跟女儿女婿一起过的,她娘总说闺女外向,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再回娘家就是客。
可他觉得齐嫂子跟她父母相处的方式一点儿也不像主人和客人,听说大丫的姥娘是后娘,可她骂起齐嫂子来一点儿也不比亲娘俩差啥,他娘有时候都会跟他大姐客气两句,赵婶子却从来不会,都是直接摆明面上说。
还有就是前院的一帮军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很敬重齐大哥,可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过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兆筱钰请众人移步门外的空地,孩子们好奇的左顾右盼,周围黑乎乎的,啥都没有。
就在这时,大蛋忽然叫了一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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