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至,姜明颐踏上归途的轿撵之时,遥看身后的侯府中熹光灯火正盛,侯府亭台楼阁郁郁森森,像一口黑洞洞的大嘴,露着白森森的牙齿,吸引着人万劫不复。
她像是陷入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中,如今想来,发现这场梦还要再做一遍。
未来如何……难以言说。
孙常者说今晚宜春楼有莲花仙子的小曲儿表演,一定提早去占座儿,不到黄昏就急匆匆地走了。
临走前,沈氏和姜墨禾还在和慎淑夫人热热乎乎地说话,倒是令沉祐面无表情地抱臂站在一样,面色苦恼像是有什么疑惑。
暮春之夜,江潮连海,海上潮生,花林纤染,一派和谐之美景。夫人公子、小孩大人,熙熙攘攘,买糖人、猜灯谜、放花灯,喧嚣又热闹。
姜墨禾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沉沉睡了,沈氏透着轿窗看向外面的烟火,面上全是望女成凤的欣慰。
姜明颐的轿子路过宜春楼,看见里面灯火辉煌,楼外摆成一个璀璨的大莲花形状,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远远地传来。
她想起前世令沉祐就常常跟孙常者去这种地方,她总以为水性杨花,此时重来一次,心性脾气都与从前大为不同,一时竟好奇,竟也想听听那酥入骨的昆曲儿是什么滋味了。
“压轿。”姜明颐清脆开口。
家丁有些意外,回头道:“二小姐,已经很晚了,您还要去哪啊?”
姜明颐不答,径直走下轿来,正正望着灯火辉煌的宜春楼。花湘怕夜晚寒气重,给她披上一件天水碧大氅。
里面是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中间还夹杂着孙常者熟悉的喧嚣。
花湘欲言又止,劝道:“小姐,您是大家闺秀……站在这种地方,不合适。”
姜明颐摇摇头,她本来也没想多滞留。她不明白这样的销金窟何以叫无数有家的男人流连忘返,她不明白清歌莺语中有怎样摄人心魄的魔力。
半晌,她叹了口气,“走吧。”
猛然听得后面一片吵闹之声,姜明颐一驻足,原来是几个大胡子官差正在轰赶摆摊的小贩。
一算命先生的招牌被狠狠丢在地上,大胡子官兵满是泥的铁脚在上面碾,“跟你们这帮人说了多少遍这里不准摆摊!!告诉你,再敢来,就跟爷爷下大狱去!滚!!”
“别别别,别踩!”算命先生惋惜地蹲在地上捡起的招牌,据理力争,“君子动口不动手。在下明明见得那隔壁村的王半仙在此起卦卜算,怎地他摆得,在下便摆不得?”
“人家王半仙是狐仙转世!”大胡子官兵满嘴唾沫横飞,“你能比得了吗?刁民!何以敢跟王半仙相提并论?”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跟那算命的推推搡搡起来。那算命先生不比那官兵虎背熊腰,一下子被推倒在旁边的泥坑里。
“唰!”
姜明颐猝不及防地被泥坑里的脏水一溅,淡粉色的绣鞋上沾上了一个泥点。
“哎呦喂——”算命先生慌忙之中跌倒在水坑里,手下意识一撑,正好摸到了姜明颐的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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