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宽厚,其实整个黄家里,数他最有算计,只是不肯用那心在谁身上而已。
翠眉兀自思量,手脚极快地洗干净了盘子碗,再次向小全媳妇道谢:“我们两家常来常往,就不跟小全嫂子你客气了,只当你是自己人。我们家里统共才得了两个鸡子,有一个还是公鸡,今儿的得着的鸡蛋要留给姑娘补身子。鸡蛋我就留下了,你要不嫌弃是剩的,就把这些菜带回去给娃儿们解解馋,再替我和我们姑娘多谢谢赵爹爹,亏得他肯摸黑为我们姑娘请大夫。”
小全媳妇笑眯了眼,沾了油污的手使劲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装了几盘荤菜的篮子:“我们乡下人,不到逢年过节哪儿吃得上肉?就是平常的青菜还要省着给娃。说嫌弃就矫情了。”
遂和翠眉告别,提醒注意门户什么的,提了篮子回家。她家孩子来催了好几次,家里鸡鸭赶了回去,等着她吃了晚饭好喂猪。这下晚上的菜有了,馋也解了。
翠眉看看剩菜,今天在灶房里帮忙的都是村里的年轻媳妇,年轻媳妇能在红白喜事上露手做菜的机会可不多,能请来做席面的媳妇们自是黄老爹请来的,在村里口碑好。
可口碑再好的人都有点子私心。黄老爹唯一的儿子没了,自是不肯让儿子走得窝窝囊囊,都挑那好肉好菜买的,分量足,饶是如此,剩菜也没多少。不用多想,自是那媳妇们走时带了一点半点。
她又没长三头六臂,顾得了屋里,顾不了屋外,那些媳妇们说起来是听她的安排做菜,可她人微言轻,哪里做得半分主?幸得小全嫂子帮忙。翠眉发愁,明天还要还席请村里帮忙下葬的爷们儿吃饭,菜不够,不是丢黄家的脸?
她挑挑拣拣,将还能入盘的菜挑出来放好在柜子里,又瞧了瞧灶房里还有什么没洗的,以免明天手忙脚乱可不好。
这时,外面有人扣门。
翠眉一喜,她本来心里惦记着金穗的病才急躁不安,这会儿时间差不多,该是赵爹爹请了大夫回来。
她慌忙奔出去开门,果然是赵爹爹带着何大夫来了。这几天为了金穗的病,何大夫天天上门,翠眉是识得的,唤了一声:“赵爹爹,何大夫,你们快进来!”
后面有赵爹爹接大夫,翠眉飞快地跑进内院,连外面带着寒气的罩衣都来不及脱,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金穗听得清楚:“姑娘,何大夫过来了。珍眉,快给姑娘穿好衣裳。”
她一看,脸色沉下来:“珍眉,醒醒!你个懒妮子,我让你看着姑娘,你倒好,先睡着了!”
翠眉心细,看出珍眉那个姿势是不小心睡过去的,睡之前肯定没盖被子,那珍眉身上的被子定是金穗给盖的。
她眼里一热:“姑娘——”
珍眉就在翠眉的推搡和呵斥声中醒来,有些害怕地揉着眼睛,一个骨碌从被子溜出来,顾不得身上有些凉,忙忙地给金穗找好衣裳。接着,她连滚带爬地爬下炕,搬条板凳在炕边上,诚惶诚恐地瞧翠眉的眼色,她就舒了口气,幸好翠眉姐姐忙着,不然又有好一顿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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