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伴着吱吱呀呀的响声,二人携手登上鹳雀楼的第二层。
远处的中条山连绵横亘、气势巍峨,即使身处山岗之上的二层鹳雀楼也难望其山巅。
夕阳西下,渐渐从山巅滑过,落日余晖穿过云遮雾障,呈现在夫妻二人眼中的竟是“白日”奇景。
侧耳倾听,逐渐解冻的黄河水奔腾不息之声从楼下传来。
转目西眺,那声音的来处——黄河,宛如一条金色的丝带,飘舞于两岸层峦叠嶂之间,飘向东方之极欲入海而去,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那屹立不倒的山峦、奔腾不息的河水,向二人尽情展示着山河的宽广与磅礴。
“王郎,我想看看黄河更远处的景象,再上一层可好?”暄娘的心胸被壮美的景色敞开,不自觉地贪恋起远方的美景。
佳人有意,才子岂能扫兴?夫妻二人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木梯,怕踩塌了经年旧梯,更怕惊动了云端美景。
登上顶层,视线飘过山巅,追寻落日的踪迹,转身回望,黄河向南,更在远处折而向东,想来那遥远的、视线之外的东方就是苍茫的大海,黄河最终的归宿。
“娘子,人的命运亦如这奔腾曲折之黄河,不管其间险阻几何,终将归于归处。
惠姐姐的事我会尽力的,若是朱温动了异心,也会事先救出她们母女的,只是此事不可对外人说,你懂的。”
见暄娘不再如前那般急切担忧,王师范趁机开导道。
此刻的暄娘对她的王郎是格外信任的,在她心中郎君就是那挺拔巍峨的山峰、就是那一往无前誓要入海的黄河水,他的承诺重愈山河,让她生不出一丝怀疑,只是追问道:“父亲也不行吗?”
“岳父当然可以,郜兄心思单纯、没有城府,容易无心说破,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听王郎这般说,暄娘笑了,很甜,因为天下的女儿可能都不愿意瞒着疼爱自己的父亲吧。
“阿兄不知道也好,省得酒后乱说,嘻嘻。”暄娘抹黑着一样疼爱自己的兄长,调皮而自然。
数日后,同州州城内,一间近两年兴旺起来的酒楼,门前车水马龙,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不同于往日之处在于,门前多了一队浑身透着凶悍匪气的士卒,从过往之人那隐隐畏惧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必是有贼军中的重要人物莅临。
“哈哈,没想到世间还有‘弄月轩’这等逍遥快活之地,俺老朱没白来同州一遭。”
一个面上始终挂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壮汉开怀道。
这间酒楼就叫“弄月轩”,而且不是简单的酒楼,楼内陪酒、卖艺的年轻女子不在少数、各有风味,那道笑声传出之处就是楼内最豪华的包间。
一盘盘美味佳肴都是由妙龄少女端入,间内更是群芳环伺,惹得壮汉和其对面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合不拢嘴。
“大帅,瞳听闻兄弟们前日在城中抓到一妇人,美得我见犹怜,观其举止必是官家之女,据说其父做过宋州刺史。”中年文士说道。
“哦,可是姓张?”壮汉猛然站起。
“嗯,此女好像名唤张惠。”中年文士答道。
“那就对了!她可是咱老朱的初恋情人,通知下去,谁都不许动她,今晚送到我府,嘿嘿!”壮汉兴奋道,眼中淫光四射。
“那属下就恭喜大帅了,只是不知关于她父亲的传言可否属实?”中年文士似有所想。
“他父亲确是做过宋州刺史,这点不假,而且王重荣还是她的舅父。当年若不是家世悬殊,咱怎能做了这许多年的相思梦!”壮汉肯定道。
“若真是如此,大帅可不能鲁莽行事啊。”
“嗯?现在不比当年,老子就是这同州的天,上了她有何不可!”
“大帅可是忘了孟楷,这几月来咱们上表十次,请求援兵,可是均被孟楷这厮压下不报,至今尚不得一兵一卒的援救!”中年文士提起一个好像不相干的事。
“哼!老子早晚要收拾了孟楷这混账东西!不过,这与张惠有何相干?”壮汉虽是气愤,却是听出中年文士话里有话。
“以瞳观之,恐大齐不久矣!长安缺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各军多有军心涣散,再加上孟楷这般弄权小人从中作梗,败亡只是迟早的事!”中年文士屏退侍女,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见壮汉点头认同,中年文士接着说道:“大帅何不明媒正娶王惠,结了王重荣这层善缘,若事不可为,也好转投河中,看在王惠的面上怎么也不能亏待于你,多条退路总不是坏事啊!”
“嗯!确是如此!谢瞳,若日后事成,你就是首功,俺老朱不会亏待你的!”
壮汉也非蠢人,马上意识到中年文士所言的妙处,当即许下好处。
“嘿嘿,没想到还促成了一桩好事,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大帅的命令是保证王惠的安全,倒也算完成了任务。
只是得赶快报告大帅,若是大帅不允这桩婚事,那就免不了一场血战,终是要救出这对母女的。”
隐于暗处的一佝偻老者小声念叨着。
只是当这“佝偻老者”转身从后门走出弄月轩时,却是另一番模样,不老也不佝偻,反而年轻、挺拔。
他正是暗卫长安分部统领李云,这乔装改扮可是暗卫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