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沾了哪朵花儿的嫩黄蕊,令这位当朝第一探花郎更像极了风流摧花客。
“本府问你,”风流摧花客将手肘支在椅扶上,掌心托起腮颊看着,“那柄大锤,你父子俩平日用来作甚用处?”
陈野狗跪在当堂地上,垂着头盯了自己紧紧抠在地缝上的手,道:“回老爷……的话,那锤子,是砸木桩用的,先爹……我父……年轻时与人打长短工,偶尔用着,雇主家多半自备这些常用器物,我们这些四处打工的匠人便都自个儿备着。”
“你用过此物?”沈大人紧不慢地问。
陈野狗身上一颤,道:“用……用过……只……只不常用……打木桩……不是常事。”
“事发前,这大锤放在那置物架第几层?”沈大人问。
“最、最下面一层。”陈野狗额上浸出汗来。
“喔?”沈大人挑起眉尖,与青岫对了个眼神。
若陈野狗所言属实,大锤由高处落下砸死陈土狗之说便能成立。
“最后一次用它是几时?谁将它放到木架上去的?”沈大人依旧使手托着腮,漫不经心之态教人看透他此刻心思。
“最后一次……小的,小的记不大清……依稀是……是去年夏……”陈野狗额上冒着汗,身上却是一阵一阵发着冷,“锤子是……是小的放上去的,日常、日常一直放在那处。”
“你可确信,那锤子在事发前一直放在原处?”沈大人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陈野狗低垂的头上。
“回大人……小的……小的能确信,”陈野狗的汗珠滴落在摁于地面的手边,“那锤子常用,总放于最下面那层架子上,平日极起眼,小的,小的已许久曾注意过它,便是它在原处,小的,小的怕是不能察觉……”
“这便奇了,”沈大人合上眼皮,似在回忆什么,“那最下面一层架子,靠内侧放着的有一把长锯,一把短锯,一具刨子,一把角尺,四支不同式样的凿子,一套墨斗,一柄小斧;靠外侧放着的有两把砍柴刀,一把轻,一把重,一柄轻短方头铁刀,一根细锉,一把剪子,一卷细麻绳。
“内侧所放用物,皆为木工匠人常用器具,外侧所放用物,则为砍竹、削竹、刨竹、精细加工竹子的器具。
“你现下所打的短工,亦为木匠活计,架子上一应木工器具,皆需常用;而外侧所放器物,为你父收集竹材、编竹席时所需,亦会日日应用。
“你父子两个每日由那架子最下一层取放用具,少了那样大一柄长锤,如何察觉了?”
青岫抬眼向看去,知第几次地讶于这人观察入微的细腻与强悍的记忆,却见这人似有所感,掀起一边眼皮,眼珠儿向这厢溜过来,随即将眼冲他一挤。
青岫:……若不卖萌求夸奖,还敬他是条汉子。
陈野狗汗如雨下,只管砰砰磕起头来:“小的委实察啊!那锤子好些时日不曾用过,小的早便忽略了它,便是一时不见未曾在意,小的委实知啊,小的直到今日家爹出事才看见那大锤啊!求青天大老爷明鉴!明鉴啊!”
“喔,你若这么说,倒有理。”沈大青天托着腮的手指敲敲自己脸颊,“本府再问你,平日时常进出你家的人,都有谁?对你家中布局、器物摆设较为熟悉之人,都有谁?”
陈野狗垂着头眼珠急转,却不成想沈大青天竟似对心思了然于胸般,笑了一声道:“陈野狗,本府劝你据实作答,莫要胡乱攀指,以上这两问,本府便是去问旁人,一样问得出,你若与旁人说得一致,本府可要治你罪的。”
陈野狗直唬得浑身一震,连连磕头道:“小的敢,小的敢……因家父性情易得罪人,是以平日极少有人作客,极少有人进小的家门……小的委实知能有谁对小的家中较熟……”
沈大人垂目看着陈野狗笑了笑,挥手让人将带了下去。
“这陈野狗纵不是真凶,必瞒着见得光之秘。”沈大人道。
青岫略一沉思:“学生想要明日再去陈野狗家查一回。”
“哦?想要查什么?”沈大人兴趣十足地看着。
“查那置物架子上的痕迹。”青岫道。
“噢,可要我帮忙?”沈大人笑。
那架子共六层,最顶层颇高,手能够着眼却够着,若要查看上面痕迹,需得……
“劳东翁,”青岫腰腿处热起来,撂给一张死人脸,“学生可以踩凳子。”
“现场之物岂能随意挪动,”东翁笑容可掬之下似乎强掩着一丝别扭,“我比凳子好用么?”
“……学告辞。”
青岫出了燕思堂大门,听得那不吝与凳子争高低的知府大人将最后一句言语随着夜风送出来:“小苏夫子,本府已批准你继续留任桑阳府署刑师爷一职,明儿出门记得携带上你东家我,咱们宾主两个联手,着紧破了那诡谲离奇的大锤凶杀案。”
身不由己、言随心的日子,谁都不想多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