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人群立刻静了下来——连那些饱含离别哀愁的私语之声,也消失不见。
“哇——!!”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这一声哭不要紧,却打开了百姓宣泄情绪的缺口——很快,恸哭之声便连成一片,直盖过了呜咽的风声。
胡力见状,皱着眉再次敲响了手中铜锣。
伴随着急切而刺耳的锣声,一队手持长枪、军容肃然的士兵,冲进了人群——他们之所以会在此,是因为他们担负着护送这支队伍、并且防止民众半路逃跑的重任,而保证队伍行军秩序,也是他们的责任——是故,他们冲进人群,是要将被征发的壮丁和送行的家属分开。
然而,百姓们怎肯让这百十来人得逞?他们本来就满肚子委屈和怨恨,这队士兵,很快就沦为了百姓们的出气筒。于是,雨点般的拳头、口水,劈头盖脸的冲士兵们砸过去,士兵们有令在先,不敢伤及百姓,所以只有挨打的份,不一会,就被群情激奋的百姓,围在了正中间……
眼看,这局势就要失控。
这时,士兵中,一个长着四方大脸,面容朴实的大汉站了出来,高声喊道:“诸位听我一言!!”
这人面相虽不起眼,但声音却是极大,好似夔牛之鸣,惊雷之吼。
见百姓们稍稍安静了些,他再次大声喊道:“这一次,大家接受朝廷征召,去整修河道——这本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壮举!这本是青史留名、扬名万世的大好机会!这本是为国尽忠,为民出力的光荣之事!可你们却哭哭啼啼,好像是要送他们去刑场砍头一般!哭哭啼啼,好不晦气!”
百姓们逐渐停止了哭泣,因为这个面相忠厚朴实的人,非但人长得可信,他所说的话,也是每一句都说到了人的心坎上:是啊,我们的家人,本是去做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可我们却哭哭啼啼,搞得生离死别一般,真是不吉利……
那方脸大汉接着吼道:“在下常胜!这次受将军大人指派,做这支队伍的副队!既然做你们的副头,保证你们的安全,便是常某的责任!此次,我新会出丁九千六百四十七人!常某可以向大家保证,等归来之时,常某一定将这九千六百四十七人,一个不落的带回来!若有一人不在了,常某便任大家处置!!”
说着,常胜抽出腰间战刀,又从身边士兵手里拿过一杆长矛,紧接着大喝一声,将那长矛一刀斩为两段,丢在了地上。
“常某发誓,一定护得大家的周全!若是有违此誓,下场如同此矛!!”
百姓们见常胜立誓,见他态度决绝,神情严肃,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也就信了他的话……是故,百姓的哭泣声,终于完全停止,在常胜那对铜铃大眼的注视之下,送行的家属,自发的和被征召的壮丁们分开了……
而此时,站在土丘之上的胡力,心中却是泛起一阵酸意。
胡力一直认为,常胜是个叛徒,他混进莫降的亲兵中,一定是别有用心。所以,他和常胜一向不和。况且他才是这支队伍的正头,此时却被常胜抢尽了风头,心中能痛快才怪……
就在胡力心中五味杂陈之时,他忽然感到如芒在背——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只见藏在人群中的莫降,正注视着自己。
胡力急忙收起杂念,重重的敲响了手中铜锣,大喝一声:“出发——!!”
于是,这支一夜之间聚集而成的队伍,这支背负着家人思念的队伍,这支鱼龙混杂,领导者貌合神离的队伍,就这样踏上了征程……
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文逸幽幽念道:“唯战兄,一路平安……”
与此同时,崖山之巅。
黑将和黑右象并肩站在突出于山顶的一块巨石之上,双双面向北方负手而立,海浪拍击崖山的巨响,让二人的谈话,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黑将眯着眼睛说道:“先生,这一次的计划若是顺利……你我大计可成……”
“只要我们埋藏的石人被人发现,天下必乱!”黑右象摇着羽扇说道:“托克托这是在自掘坟墓!这一招釜底抽薪看似漂亮,但却只会适得其反,它会成为压垮黄金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托克托会发现,他想要的情况太过理想化,他这种愚蠢的举动,乃是自掘坟墓……”